王佐面露难色,说:“说的容易,我岂不明白组织军队修堤坝的道理?只是这山东巡抚是个小人,因为与我有私仇,不论我如何恳求他就是不同意,毕竟军权在他手上,他不点头我也没办法。”
属官很是愤怒:“黄河决口,洪水泛滥,田屋全淹,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这时候不想着为百姓着想,还一味只顾私情,岂是我大明臣子能做出来的事。”
王佐说:“道理都知道,可他就是不听。”
属官说:“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去劝巡抚大人。”
王佐说:“山东巡抚可是出了名的小人,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属官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有用呢。”
王佐说:“果然是钱士完的手下,和他一个德行。我是说不过你,要实在想去,你就去吧,别到时候灰头土脸的出来以后,说我没提醒你。”
属官说:“大人放心,出了什么是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与他人无关。”
山东巡抚平日里也在济南府办公,与王佐仅仅隔几条街,属官曾经去过巡抚办公的衙门,所以告别王佐之后直接往城南跑去,很快就到了。
与承宣布政司不同的是,巡抚的办公衙门门口有装备整齐的侍卫,每排两人一共四排,站得纹丝不动,这架势与北镇抚司门口侍卫有的一拼。属官问其中一个侍卫:“这位兄弟,巡抚大人可在里面?”
侍卫说:“你是何人?”
属官说:“我是山东抚臣钱士完的属下,有要事与巡抚大人商量。”
侍卫说:“原来是钱大人的手下,我这就进去报告巡抚大人。”
属官知道,这巡抚可不是一般官员想见就见的,自己能见到还是靠着钱士完,因为钱士完算是巡抚的直系下属,在巡抚心里的地位自然不是一般大臣能比得上的。
很快侍卫就跑了出来,说:“巡抚大人让你进去。”
属官说:“还烦请兄台带路。”
侍卫带着属官来到了巡抚旁,说:“巡抚大人,人带到了。”
巡抚说:“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此时的山东巡抚是崔景荣,也就是几年后的兵部尚书,此人处世极其圆滑,基本上是谁掌握大权,就倒向谁,所以这么些年一直官运亨通,从进士以来平步青云,短短十几年就已经坐到了巡抚的位置。他还有一个特点,别人对他不利,他表面上嬉皮笑脸,看似胸怀宽广,毫不在意,实际上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面,等到那个人被朝廷贬谪了,再乘机落井下石,以报旧仇。
崔景荣先开口:“既然是钱士完找我,为什么他不自己来?”
属官说:“回巡抚大人的话,我家大人有要事在身,抽不开身来和巡抚大人商量,只能让我前来。”
崔景荣说:“他还能比我忙不成?我看他是心不诚吧。”
属官说:“巡抚大人多虑了,我家大人做了巡抚大人这么多年下属,他是怎么样的人?巡抚大人还不清楚吗?”
崔景荣笑道:“我不过是说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问问而已。”
属官说:“我家大人派我前来,是有要事要与巡抚大人商量。”
崔景荣说:“这个时候来找我,莫非是黄河决口的事情?”
属官说:“正是此事。”
崔景荣“哼”了一声,说:“黄河堤坝是工部修的,现在决口了也应该是布政使,负责一系列抚恤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属官说:“巡抚大人,这些虽然和你没什么关联,但现在除了抚恤工作之外,将决堤处修补起来也是当务之急。”
崔景荣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说:“修堤坝是工部干的事情,找我有用?我又不会修。”
属官说:“巡抚大人,这修大坝确实不是你的事情,但这次决口范围太广,需要出很多人力。”
崔景荣说:“缺人?他王佐是布政使,安排人不是他干的事情吗?”
属官见说:“布政使只能调动官府的人,百姓现在流离失所,能出力的又有几人?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就是军队,但巡抚大人不点头,布政使大人也无法私自调动军队,去修堤坝。”
崔景荣说:“他没办法调军队去修堤坝,是我的问题吗?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属官见崔景荣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禁生气道:“洪水面前,百姓受如此苦难,受灾地区还在每时每刻扩大,你作为地方长官,竟然不想着减少损失,救百姓于水火,而在这里勾心斗角,推卸责任,这算的上是什么官员?”
崔景荣听了,自然有些不高兴,说:“连王佐都不敢跟我这么讲话,你个芝麻大的小官竟然敢这么嚣张,不怕我把你给办了?”
属官理直气壮,说:“哼,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好怕的,起码我是为了大义而死,使人皆会赞扬我,但你却要背负骂名。”
没想到,崔景荣脸上的皱眉一瞬间舒展开了,笑了起来,属官不解:“笑什么?”
崔景荣说:“那些一开始高谈阔论,放声骂我的人不少,可说到死的时候,大多数都立刻求饶了,能像你这样愈加高亢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血气方刚的和钱士完一个样儿。本来我是不想调兵的,但就冲你刚才的话,我决定支持王佐调兵修补堤坝。”
属官有些不敢相信,问:“巡抚大人可是真话?”
崔景荣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官不喜欢轻易允诺别人,但一旦答应了那就得说话算话。”
属官激动不已,说:“谢巡抚大人。”
崔景荣说:“你别搞错了,我是因为你和百姓才做的决定,并不是为了王佐。”
属官说:“下官明白,巡抚大人的大恩大德,下官铭记在心。”
崔景荣说:“但你要记住,要想在官场上多混几年,以后就别这么锋芒毕露,稍微收敛一点。”
属官说:“做官不为百姓,那要这官有何用?只要是为了大义,死我一个又何妨?”
崔景荣笑道:“好吧好吧,有大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