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后一路坦途,车队前面的猛汉大哥们嘻嘻哈哈开始聊天,车队里面的专职大哥们呿呿咕咕也开始聊天。老李说的两日半行程其实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长,但也不妨聊天打屁消磨时间。反正就有种长途绿皮火车里大家都坐在下铺开始唠嗑的既视感,因为商队拉活的即时性和不确定性,其实这些猛汉大哥们不一定是一个单位的,举个例子,平安商会先接了个二十人大活到了临富,成功抵达之后又接了个五人小活到贵川,到了贵川五个人要是遇上了七人的活,他们就得拉两个同行,换位思考,留在临富的十五个人也能是其他商会的同行。事儿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也不耽误他们正常合作唠嗑。反正干的都是一样的活,挣得也是一样的钱,共同话题还能唠上一样的嗑,碰上投缘的真就恨不得就地杀鸡磕头拜把子。按照时间来算,大概是早上七时起的床,八时和商会集合,八时半挪到了城门开始出城,现在是下午五时半左右,过了下午二到四时最晒最热的时间,所有人精神饱满的开始“不务正业”。说白了,刚出城不到一天,还没到那土匪横行的山沟沟里,更何况大家名正言顺的走大道,谁胆子那么肥,真就敢锯断一颗大树,看见来人了库咚一下拦在中间吆喝那经典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怕是第二天就得被官府把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别嘻嘻哈哈的了,快点赶路,七八点天黑了,之前赶紧赶到白句镇,到时候大家吃顿好的,睡个好觉。”老实人老李见大家嘻嘻哈哈,面露不爽,沉着嗓子安排到,“车上可有官家的公子小姐,出了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别说出事儿了,怠慢了半点就要你们好看。”说完又抱着膀子,拍拍屁股坐上马车了。众人见状,整理好队形,带头的几个猛汉大哥双腿一夹,马蹄哒哒哒的加快了几步。
与此同时,某个树林里出现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为首的一人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消息说下午六时差不多就能到这里了。你们两个去附近勘察一下情况,你们两个上树做暗哨,剩下的人就地隐蔽,接完人我们去白句镇的据点,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差池。”
“是!”其余人低声应着。
“簌簌!!”远处隐约传来树叶摩擦的声音,黑衣人屏息凝神,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神一沉,说道:“有十余人追的声音,速去。”
“簌簌簌簌!”声音越来越急,黑衣人群飞速奔跑,树林这种错综复杂的地方竟然丝毫无法阻碍他们,声音越来越近,前方脚步踩断地上枯枝的声音都十分清晰。终于前方露出了被追赶的人的身影。竟然是个弱不禁风的男孩,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的破破烂烂了,又沾满的灰尘,模样狼狈至极,正一瘸一拐,气喘吁吁的向这里跑来,男孩后方是一群身穿轻甲的士兵,一边单手压刀奔跑一边大声厉喝着。眼见男孩体力不支,脚力不稳,摔倒在地,钢刀降至,情况电光火石之间万分危急。黑衣人抽刀出鞘,拧身带臂,掷刀而出,正要落刀的甲士眼看前方飞刀袭来,大吼敌袭,然后猛地侧扑打滚,回头却见刀狠狠的嵌在地里。
“云冠城甲士在此,奉命活捉此人,汝等干扰执法,同诛!”话音刚落黑衣人的队伍也都赶到,在掷刀黑衣人的身后站成一排,拇指抵着刀柄,随时准备抽刀杀人。中间的男孩刚刚摔倒还没有反应过来,又险些挨刀,愣愣的趴在两边人的中间,成为一道分割线。
“还不快爬过来啊,等我们去搀你?”掷刀人眯着眼睛冷喝道,目光在对面甲士和地上的刀之间扫视。
“尔等鼠辈不以真面目示人,手法也是如此下三滥,待我取你狗命,将首级摆在衙门示众让汝等风光风光堂堂正正一次!”
“我倒也想砍下你的狗头,你的嘴腥臊烘臭正适合做尿壶。”掷刀人不屑的说道。
甲士眼睛微眯,上下打量对方身形,猜不出什么来头。男孩好像刚缓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正好挡住了掷刀人眼中甲士的身影,一刹那甲士内敛的杀机外露,单腿点地,矮身抽刀,横扫砍向男孩。
“小心!”掷刀人暗道不好,飞速前奔,单手抓向男孩,甲士前冲顿住,化扫为撩,掷刀人拧身护住男孩,后背犹如布帛一样被瞬间撕开了一条口子,鲜血外涌,甲士得理不饶人,刀撩至顶点双手握刀下劈,掷刀人一推男孩,将男孩推进黑衣人的队伍里,自己则仓促举起刀鞘。甲士下劈占势,掷刀人又后背有伤吃痛,刀鞘落地,钢刀顺势又在肩膀添了新伤。掷刀人连连后退,甲士再向前捅去,掷刀人单手拄地,拧身倒踢,脚后跟踢在甲士手腕处,将甲士的刀踢飞,顺势后空翻单膝跪地,鲜血顺着前胸后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甲士抬手示意身后众人,狞声说道:“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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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呦姑姑我好惨,都说望山跑死马,今儿我是信了,远远地就能看到炊烟,结果真到了跟前我屁股都坐的直发麻。”迟棠叫苦连天。
迟玥轻轻拍了一下迟棠的额头,无奈的说道:“聒噪。”
平安商队的车队陆陆续续的进入了白句镇,两边都是挎着篮子刚从外面回来的百姓,若有若无的目光扫向众人,倒是不影响脚步,大步哼着歌往家里走,似是习以为常。
镇上都是用黄土压平的土路,转街过巷来到了一个客栈,客栈分两层,二层挂着牌匾和大旗,后院围的面积也极大,显眼至极,还有马厩和一大片空地,对比一下其他的平房,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鸵鸟蛋扔在鸡蛋筐里了。
车队声势不小,客栈里早早出来了俩伙计带着引路牵马,商队众人在院子把货卸完码齐,又把马在马厩里安顿好,一行人来到客栈一楼登记。
柜台前头的伙计是个脸儿讨喜的伙计,见众人过来先是一躬身,满面春光的问候道:“各位爷魁梧强健,身体安康,生意兴隆!敢问咱是几位壮士,几类房?”
老李说道:“两个甲房,一个丙房,俩通铺房。马要饲料,刷毛不用管,自带人捯饬了。一会晚饭两位在甲房单送,我们剩下十六个分两桌吃,菜啥的看着上就行。”说完将银子从胸口掏出来拍在桌子上。
这个客栈甲房就是俗称的单间,带浴盆、洗具、凉席、夜香、蚊帐等等,丙房是四人的大横铺,通铺是六人大房,附带的东西也是固定的。
伙计见着银子落桌,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边吆喝道:“甲三、五,丙一,通铺三四领人!爷,一会饭就好,伙计摆桌,菜好了叫您。甲房左边上,丙房右边上,通铺一楼。这是钥匙。”分完钥匙,大家也是累的够呛,各自回屋休息了。
从左边上到二楼,迟棠住甲五,迟玥就住了甲三,二楼是个正方形回廊,俯视图来看楼梯口和甲三五在左这条边上并且相邻着,偶数房斜对着奇数房。
过了一会伙计送了饭菜上来,见两人都在甲三,放下饭菜便招呼楼下的壮汉们了。客栈的质量很好,无论是楼梯,装饰还是隔音都很棒,楼下的笑声和吹牛唠嗑的声音并不刺耳。吃完饭迟玥拉着迟棠聊了会天,便督促他睡觉了。楼下的商会的猛男们也吃完吹完各回各屋休息去了,剩下伙计收拾桌子,取回餐盒,扫地擦地,然后关门打烊。
迟棠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床榻顶的木板怔怔发呆,今天赶路真的很累,但更累的是在姑姑面前装开心,其实已经很久不见姑姑了,他也很束着,姑姑虽然很亲,但是自己却不能像在父母面前一样真正无拘无束的释放自己,他想家了,想念自己那个皱皱巴巴的单人床,想念自己屋子里东西摆放的位置,晚上在客栈里看着这些陌生物件的摆放让他更加觉得迷茫陌生甚至害怕。迟棠觉得自己很累,但是不困,这让他无聊并且辗转反侧,他又想到了学堂里和聂安昀的一些事,不知道为什么,在陌生的环境里,这个干净的女孩给他带来了为数不多的安慰。想着想着,迟棠突然想出去走走,起身看了眼这个陌生的小屋,又躺了回去,他盘腿坐在床上仰头靠在墙上,沉闷的叹着气。
“咚!”隔壁传来闷声,迟棠心里猛地跳了一下,隔壁是甲七,明明没有人,这客栈不会闹鬼吧。于是迟棠侧身将耳朵贴在墙上。
“哼....”又传来闷哼的声音。接着是陆陆续续的对话。
“怎么搞成这样?这背后一刀还这么深。”
“别提了,中了三刀,人全死了,不过幸好接回来了。”
“那就好,哎,这孩子是个可怜人,全家估计就剩这一个了。”
“嘶,你轻点。”
“这药膏祖传秘方,剩下的你揣好,明夜你们出发....”
迟棠越听越是心惊,其中有一个声音正是柜台前面那个伙计的声音,迟棠心里一沉,这店不是什么善茬,明天赶紧提醒姑姑和商会出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正想着,迟棠挪动了一下身体,却一不小心踢到了床榻尾部的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顿时隔壁声音止住,迟棠汗毛炸起,心脏剧烈跳动,不自觉的咽着口水,一点点的蹭着转身,隔壁传来吱嘎一声的开门声,迟棠此时还没躺下,借着月光看到门口伫立一个黑影,迟棠立刻躺下,一不下心又踢到了木板。“咚!”这声更响了,迟棠心里万念俱灰,只觉得下一刻那个黑影便会冲进来一刀把自己的脖子割断。黑影却没有动,不一会便离开了。迟棠长舒一口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这种撞破真相的恐惧简直让人窒息。迟棠心里默念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去想,却一直在脑海回荡着这件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迟棠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贴着墙偷听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墙消失了,隔壁两个人扭头看着偷听的自己狞笑着挥刀!
“救命!”迟棠猛地坐起,是梦,迟棠缓了缓,手上无力,试着攥了攥拳头,踉跄着走下床,穿着好,轻轻地打开门,门外没人。迟棠走出门来蹑手蹑脚的来到甲七门口,却发现门依然是锁着的。
“小哥昨夜睡得可好啊?”迟棠应声转头,看见了柜台伙计那张讨喜的脸,此时正弓着腰,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