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谷线上,那辆熟悉的灰色露营车正向新宿特大桥的方向行进着。
而阳光沙滩的某处角落依然摆放着余热未消的烧烤器具,杨仲自认为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
浦谷线是一条沿海公路,它途经阳光海滩,连通新宿特大桥,你从浦谷线驾车经过新宿特大桥后就直接到达新宿特别行政区了。
具体点说,新宿特别行政区是由三个独立的离岸式岛屿组成的,而这条桥是内陆来往新宿本岛陆地上的交通要道。
除了从大桥上通行,人们还可以选择另一种复合出行方式。
虽然客船的行驶速度不及汽车,但整个过程会很休闲和愉快的。
新宿特大桥总体长度为97.7千米,也就是97.7公里。
大桥从高空俯瞰,它的主干道就蜿蜒在漆黑的海面之上,桥的尽头笼罩在朦胧的海雾里,透过雾气依稀可见新宿区繁荣的五光十色。
新宿特别行政区,杨仲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他的老家东海岸,或者说整个内陆与之相比起来,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成年人游乐场,每个人都依法享有身体不受侵害的权利。
虽然新宿区不像某些奢靡之城,让老虎狮子出现在街道上,但在这里人们只能靠力量保卫自己的性命。
新宿特别行政区充满了不稳定技术和鲁莽产业的放纵式发展,但这里的繁荣灿烂不比任何地方差,居民包罗万象,文化色彩纷呈。
这地方自成一派不受外界政治影响,对外开放口岸并不受官方监管是这里的命脉。
自由港口接纳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包括被其他地区列入违禁品的物品,几乎没有法例条规限制。
有些发明家可能觉得身处的城市给他们施加的限制太严格,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发现自己的危险研究在新宿区颇受欢迎。
新宿区盛产黑科技,虽然许多并不稳定,但毋庸置疑的是这里拥有崎斯柏最多,最疯狂的发明家。
这三个岛屿提供的环境和条件使这里成为了跨国集团与黑道组织的温床。
各大公司的会议都只围绕一个主题——如何垄断市场,而每天晚上,帮派分子都会领着皮包在深夜的码头做交易,这里时刻进行着鲜为人知的不正当勾当。
虽然环境犯罪的刑法规制十分完善,但工厂依旧不间断地从下水管道排出剧毒的废水,它们淤积在城市的下游区域,使得大片地区都遭到污染。
行政长官的办公桌上一定堆满了文件,毕竟混乱事件接连不断地出现,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现在她该意识到这座城市已经形成自己一套规矩了。
杨仲正坐在驾驶位上操纵方向盘,露营车已经行驶到大桥上了,而时速表显示为85km/h,这代表他跑完97.7公里需要一小时左右。
很明显他已经注意到倒映在后视镜里的黄色跑车了,又宽又低矮的车身以及凶狠的猩红色圆形行车灯。
“BIBI——”这辆跑车急促地响着喇叭,从外形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毒蛇。
如果想要避开潜在的风险事故,就赶紧给它让开一条道吧。
杨仲并没有选择让道,他甚至开始用S路线行驶。
从后面看,露营车仿佛是模特在T台上走秀,车屁股不断扭来扭去。
他能猜到后面那辆车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吱——”黄色跑车的引擎突然加大马力,两个后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叫。
“咻——”这辆车紧紧贴着露营车风吹闪电般超车远去,狂野和死亡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你赶着去送披萨吗!”杨仲趴在车窗骂了一句。
事实上他的露营车拥有最顶级的发动机引擎,但是车重就摆在那儿,再好的涡轮增压器也只是在上坡路段助力罢了。
新宿区拥有悠远的赛车文化,这里的居民急需某种宣泄方式,于是汽车改装悄然盛行起来。
有人用发动机的咆哮声浪代替自己不满于现状的呐喊声,他们大多是在家里吃饱了饭,然后从后院开出那辆嘎吱响的老爷车。
但不可否认,无论是业余爱好者,还是靠驾车技术吃饭的人,有些时候,在郁闷、伤心、迷茫需要安慰,却找不到身边真实的依靠时,极致的速度成为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依靠。
坐在改装车里,在测速镜头里留下尾灯残影,让排气声浪回荡于大厦之间,让人们都看到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世界孤独有很多种,这也算是其中一种吧。
他记得在以前,大家都会暗搓搓地在街上比赛。
那时候没有公认的固定地点,人们以夸张的汽车造型或漆面涂装作为媒介辨认同类。
如果有两辆别具一格的汽车看对眼了,不管正行驶在什么烂路面上,它们就是要在直道里干翻对方。
有一段时间事故不断频发,这种野蛮的汽车文化很快就褪去了光彩,越来越与时代脱节,最后被有组织性的赛车赛事取而代之。
从去年开始,新宿特大桥成为举办地下赛事的热门地点,人们也意识到连续出现一些地点在特定的时间举办汽车派对。
速度爱好者开始扎堆而行了。
随着赛事地点层出不穷,大桥成为了最火爆的地方之一,人人都想在这里跑出一个完美成绩。
这是为了吸引谁呢?如果只是为了约一炮,那你还不如去海底捞打工,然后给看对眼的妹子送一盘免费肥牛。
大桥的热度全部来自一位疾客,疾客在这里留下了印记,她用实力证明自己的同时,也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留下长长的两道胎痕。
新宿特大桥总长度97.7公里,疾客只花了21分17秒,这可怕的复名数至今无人打破。
大桥只是一条普通公路,它是24小时通车的公用道路,并且没有社会组织清理路面。
在这条路面情况十分复杂的道路上行驶,你永远猜不到迎面而来的是饮料瓶还是一只饿红眼的海鸥。
在那一次黄昏的网络直播比赛中,疾客让在场的赛车手们都望尘莫及。
她操纵坐骑化作一道霹雳闪电,引擎声响彻天际,拉长的尾灯把时间甩在了后面,厚重轮胎与地面摩擦、橡胶焦味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能散去。
最后成绩出来了——97.7公里,21分17秒;这意味着全程路段速度的平均值高达255km/h!
这就是疾客留下的数据,她能让疯子穿上纸尿裤。
疾客保持这种极致的可怕速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生命为赌注与运气博弈,就像野战军在战火纷飞的战场里擦着子弹前进。
如果当时发热变形的轮胎压到一块石子或是人工垃圾,在那一瞬间就能让其车毁人亡,连渣都剩不下。
这一传奇赛事之后,疾客的名声大噪,毋庸置疑她是出类拔萃的。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在大桥留下的数据成为了一种信仰图腾,我们会听到人们口口相传,列入狠人狠事;就是那种你听到某个朋友给你讲,然后自己说得面红耳赤,仿佛是他取得的成绩一样那种事迹。
新宿特大桥就这样成为比赛的热门地点,没人想错过一鸣惊人的机会。
也有许多赛车手发现与其在大桥上浪费时间,不如带弟弟去游乐场玩碰碰车,因为当人们真正开始穿梭在不确定的车流那一刻,他们之中许多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踩下油门,而是先让车子的制动卡钳工作起来。
…………
夜已深,新宿区商业中心依旧星光灿烂,七彩霓虹招牌一闪一烁。
街市就如同白天一样明亮,有人穿着布偶衣在商铺门口作秀,路人用很大的声音讲话,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像潮水般涌动。
“这个乱世就像个漩涡,一直在转转转,人们全部晕了,忘了是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露营车的广播电台传出不知名主播磁性的声线,他轻柔地传布自己的教义。
杨仲的露营车混在人流中,缓缓经过商业中心干线。
当车子来到市中心的边缘地带时,人群已悄然消失不见,四周只有微弱的光亮,路面也变得坑洼不平。
在他前面有一条高架公路,在高架路下面是一片漆黑的居民楼,只要沿着居民楼的巷子再行驶几分钟就能到达库房了。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见那边不远一条巷口处,正有两个男人在路灯下争执着什么。
“曹彬?他在搞什么鬼?”
杨仲只看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占上风的光头男人,正是从小结伴到大,但已经时隔一年多没见面的老朋友,也是刚才的电联对象——曹彬。
曹彬有一套自己的装扮方案:他永远穿着白背心搭配牛仔裤。但如果天气转冷天空飘雪花,他就会套上羊毛翻领黑夹克。
每每到冬天,曹彬的穿戴风格与杨仲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的黑夹克有白色的羊毛领子。杨仲不止一次拿这个说事,甚至掏钱给他买了一些崭新的衣服,可他依然我行我素。
他在路旁把车子熄了火,不知怎么的,他只感到发自内心的焦虑,还有点无所适从,也许抽几根烟能好受一点。
这里给他带来太多快乐与忧伤,也有遗憾与不舍,他心里十分抗拒回到这里,正是因为这儿有他一生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失去一个人,离开一座城。
……巷口处……
“你想怎么样?”说话的是一个年龄约莫23岁,梳着鸡冠头的青年。他喉结处有一朵玫瑰花的纹身画线,还没有上色,看样子是潮流的先驱者。
“耳朵夹根烟就以为你很酷吗?我能轻易把你揍趴下!”曹彬大手往前一抓,直接把年轻人拎了起来。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他听到年轻人的口气这么硬,那青筋暴露的左手直接往他脸上一扇。
“啪!”这声脆响就像玩扑克时拿到一副好牌,然后用力把它拍在桌子上一样。
“还要试不,一个小偷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