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爷爷关系特好,”他诚恳地解释说,“你没见过他,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是一个特有才识的人。他年轻那时候,我们就喜欢在夕阳下的棕榈街道和下课的女学生搭话,我和他勾肩搭背,一瓶水分着喝。”
“可我听你自传你是一个强盗啊,是我听错了吗?”她故问道。
他顿时语塞,仔细想想,自己就是她爷爷立誓要消灭赶走的那一批外来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们那叫战略性分道扬镳,我的真实身份是卧底警察,和你爷爷经常有交流。不按辈分你可以称呼我为哥哥呢。”他愣了一会后,赶紧转移话题。
她眨巴几下单纯的大眼睛,“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你爷俩把我送过来的,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有说过不管你吗。”她说完翻了个白眼。
“太好了,妹妹。”她这句话让他感到如释重负,仿佛卸下千斤秤砣,整个人都轻松了。所以他抓住机会得寸进尺,试探底线。
“不过现在讲究的是价值,价值决定一切,而你对我个人包括公司整体来说都没有任何价值。”阿达·琼斯对于妹妹这个称呼没有表现出反感,但也没有应允的意思,她直接无视了。
“价值?!我可以做很多事的,公司不都有试用期吗?试一试总可以吧。”话题导向峰回路转,这让他感觉像坐在跌宕起伏的过山车,并且轨道还是搭建在初春湖面的薄冰上,心情忐忑不安万分紧张。
“你不是干这个料,放心,我对你另有安排。”她终于说出一句肯定的话了。“对我来说,我爷爷和我爸爸是很自私的人,还给我留下烂摊子,一些被人唾弃的时空洞理论,但这可是他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啊。”
听她一厢情愿地分享心情,杨仲也礼貌地摆正身姿,认真聆听她内心的想法。“那后来呢?”他声线故作低沉地问道。
“我不为别的,只想证明他们没有白活一世,所以我努力学习,而你就是知识的结晶。”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他有点不自在地说。
阿达·琼斯捋了一下自己金黑相间的时髦烫发,让它更加成卷。“说说你被吸进黑洞后都看见些什么吧,我打赌世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有穿越经历的人。”
“好吧,我的同伴抓到守卫的脚踝,他胸口被打中一枪,那应该花尽他最后一丝力气了。然后黑暗把我吞噬,我又看见五彩斑斓的星星点点,没有空气,我感觉眼球很涨,快要爆开,接着有股强大的力量拉扯我,然后就……”他下意识瞟了一眼她高耸的双峰,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其实有这么一个活人和他平和地交流,他心乱性躁难以压抑的倾吐感也消退了许多。当晚那么多个人,凭什么就只是他运势差被吸进去,他还有很多废话很多苦水可以倒,只是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温饱问题。
“那股力量应该是引力,因为虫洞另一头是接通到实验室的。”见他偷看私处,阿达·琼斯脸色微泛红,紧了紧大白褂,“那天电工过来改变电网结构,因为你的出现线路又坏了,所以我跟他约好今晚过来维修,以后实验室不常用了。”说话间,她耳根变得通红,好似火烧一般。
“真是抱歉。”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刚才你说对我另有安排是什么?”
“拿上它。”她没有正面回复,而是从口袋掏出一台智能触摸屏手机交到他手上。“考虑到你知识断层,特意选款式较老的,我想你会用手机吧?”
他将手机解锁,又翻看一番,“和我之前的没有多大区别。”
“很好。现在你该出门了。”她替他开了房门,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言听计从呆呆地走到门廊,“什么意思?”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手机里面的钱够你吃很多天了,你应该出门去逛逛,通过通讯录随时可以联系到我。”
“那…你不一起出去吗?”
“我不习惯有个人生活,不过我可以陪你走出门,免得有安保机器人惹你麻烦。”
门廊设的电梯很快将两人送到楼下,杨仲看样子还是没摸清她的意图,通过这部手机可以联系到她?出门逛逛?他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被从公司大门送了出去。
“咔嚓。”在听到大门发出一声清脆的电子上锁声之后,他终于是双目一瞪反应过来,透过玻璃门看见站在公司内部,似笑非笑的阿达·琼斯,他大声质问,“你说钱够我花很多天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对我不管不顾吗?好妹妹!”
阿达·琼斯依旧没给他开门,也没回话转身就朝内部走去。想到可能是大门密封性严声音传不进去,他赶紧拿出手机给她拨去电话。其实做到这个地步她的意思已是很明了,杨仲的身份谈不上特殊,也给不了贡献,他应该自食其力。
通讯录内只保存一个未添加备注的座机号,他想都不想就拨打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让我进去。”他捉急地对电话那头说。
“你好!”对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手机卡充值请按1……”
“靠!”他被耍得干净彻底,顿时砰然大怒,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下摔,转瞬间想到里面还有钱,便赶紧查找已下载和资金方面相关的软件。
“钱钱通?”几番查看后,一个封面写着一个淡蓝色钱字的软件吸引到他的目光,他赶紧点开,软件蹦出来两行广告语:“货币转换钱钱通,大小消费钱钱通!”
“您支付密码重设尚未完成,请选择是否关闭密码进程。”
软件又跳出来一个“是与否”的选择窗口,他仔细看清后小心地选择重设支付密码。既然阿达·琼斯不肯相见,又交付他一台手机,想必这台手机就是唯一帮助他的东西,里头应该有存款的。
面容支付扫描录入之后,钱钱通终于可以点开账户进行查看了。他大拇指点向余额选项,但这台老式手机处理器显然不太给力,一直刷新页面没能加载出来。
“快啊。”他气息不稳地紧盯屏幕,手机也不负他所望,及时将页面加载完毕。
“什么?怎么全是零!”待他看清存款没有一毛钱后眼睛里充满羞辱和气愤,不甘地再看一遍,“前面还有个1?个十百千……竟然有100万!!”他开心得叉腰大笑,没想到那女人出手这么大手笔。
“烟,卖烟喽。”此时公司门口经过一个“卖烟客”,嘴里吆喝着,他脖子挂着一个用来展示香烟的灯光盒子,客人要哪个牌子从里面挑便是。
“你过来。”杨仲对他挥挥手,人生得意须尽欢,虽然孑然一身倒也逍遥自在。腰包有钱就是硬气。
“你要普通香烟,还是抽了嗨的?”
“抽了嗨的?”他低头挑选香烟,瞥卖烟客一眼,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药贩子。“就这包吧,多钱?”他挑出一包最普通的香烟。
“六千元。”卖烟客淡淡地说。
闻声杨仲大惊失色,“你开玩笑吧?就算我不认识牌子,这顶多也就40块钱。”
卖烟客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卖别捣乱啊。”他用力把香烟从他手里抽走转身上别处吆喝去了。
“怎么现在物价这么贵的吗?”他掐起手指头粗略地算了算,如果一百万全拿去买烟的话,大概只够买160包烟,那一整条烟填装10包香烟,160包是16条。也就是说一百万才只能买16条香烟。
“原来我没发达,她只给我填饱肚子的钱,可是这钱花完之后我该何去何从……”
“嗞—嗞—”伴随一阵电机运转的声音,公司门口两个巡逻的蓝色安保机器人走近他的背后,“闲杂人等,请勿逗留。”机器人使用数码合成的声音对他发出一次警告。
他回头一看,机器人并没作出防备姿态,只是双手耸拉垂向地下,外饰也没见别着武器。“走就走吧。”他摇头叹出一口气,想到机器人冰冷且果决的应敌反应,对公司耍赖的想法顷刻间烟消云散,终究是茫然地朝喧嚷的人行道迈步走去。
与此同时,公司内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阿达·琼斯身置座椅,她面前的电脑将公司门口,杨仲失落的背影拍摄得清清楚楚,“有点像是做一个第一次接触的实验,你必须到公众领域和人相处,别怪我,只要保持你身份空白的特殊性,我还会用到你的。”她注视着电脑屏幕他离开的样子,自言自语地说。
他独自漫步在这条格格不入的街道,丧失方向不知旧地,繁华喧腾更加重了孤独感。
就算因为形单影只带来些许丧气痿废,他依然坚定刚才在高层房间醒来就下定重振雄风的决心。环望四周,相比93年前的景物,2077年的新世界可真是焕然一新,整座城市收入眼帘的景象,每个犄角疙瘩都充满电子科技的气息,一切都相当新异。而楼也比以前更高,更甚者直入云霄,两眼也望不到顶,稀云的高层上闪烁着迷离的灯光,仿佛遥不可及的美妙富奢天堂。
沉浸在美轮美奂的发展幻想却一边走路的他,果不其然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撞向和自己反方向的路人,“扑砰。”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他回过神来一个劲的道歉,自觉的低着头就要绕道离开,可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龙掉河塘被虾调戏,虎落平阳被狗“汪汪”狂吠,此时的他谨慎得就像初中毕业就被迫出入社会的小男孩。
被不慎撞到的女性路人回一下头,她穿着黑色连帽卫衣,下半身宽松牛仔裤,发型是一头由脏辫结扎而成的高翘马尾,脸上戴着镜片向外发光的一字型眼镜,瓜子脸,红嘴唇,给人成熟御姐的感觉。听到他在道歉,她也没答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他歪着脖子总感觉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上下摸摸口袋,手机咋还不见了!那可是吃饭的家伙,要是找不回来,还真得去翻垃圾桶找别人不要的东西填饱肚子了。”你给我站住!“他手一指前面离去的女人背影,那女人蹭一声就开跑,速度极快。他也不敢耽误,赶紧迈开腿追了上去,冲刺速度比参加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