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露营车就抵达了库房的门口,拉闸门正大敞开着,从里边透出来的光撕破了大片黑暗。因为相隔较远,东海岸的强降雨天气并没波及到这儿,这边没有下雨,但空气温度给人感觉就像在冬泳一样。
关掉引擎,站立在门边,依稀听到炮仗正和某人在侃大山,“我告诉你哦,没三俩瓶白的下肚,根本喝不倒。”他扯着大嗓门吹自己的酒量有多么棒。
这让人感到很奇怪,因为当下除了他和已经单飞,不可能还在库房的曹彬,没有谁会进来这里面,炮仗的交流对象是谁?
“等会儿,你有听到吗,他好像已经到了!你先躲起来,快,随便找个房间。”
炮仗的话才刚落下,杨仲便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炮仗的一举一动都很别扭,像在尽力掩饰一个小秘密,可以看出他心情很紧张但更多是兴奋。“你今儿车开这么快啊,来之前咋没给个通知啥的。”
环看四边,库房里的情况一切正常,除了地下有个被绳索紧紧捆起来的倒霉蛋,他的神情惶恐不安,嘴巴被强力胶布封死了,一看有人走进来,好像要来夺他命一样,支支吾吾地蠕动后退去。
“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他观察四周之后问。
“咋?都被你听光了?我说过给你准备了惊喜,这个惊喜就藏在某个房间里,像拆开礼物一样,去找到它,行不?”
“究竟是什么你直说不就行了,跟小孩一样。”他明显感到不耐烦,不知道炮仗在耍什么把戏。
炮仗也开始有些不满起来,“你找就行了,去吧。”
“搞得还蛮有情调。”他不情愿地朝一边走去,尽可能寻找了能藏住一个人的地方,也就是吧台,卫生间,等大面积隔断空间。没过一会,就走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哟,这女人从哪儿来的?”他大声地问道。
“啥?女人?什么女人?”炮仗嘟囔着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只见在一个简陋的窗户前面,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身体臃肿的长发女人,一动不动如同木偶傀儡。
“不是吧,”杨仲皱着眉说,“就算是没钱这样的姿色你也下得了手啊?还说惊喜,你看她跟死鱼一样。”
炮仗明显蒙圈了,他也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嘿,你是啥人啊?!”他扯着嗓门问道。
女人没作答复,更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甚至她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空气很冰冷,这儿的气氛骤然变得很诡异。
就在这时,两人的背后静悄悄地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对比之下,这黑影简直可以用一座小山来形容,体如壮牛,压迫感十足。
他可能是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和炮仗同时回过了头,“我靠!”他一见黑影顿时炸了毛,焦急地喊出了声。难道是倒霉蛋割断绳索偷跑出来报复了?没怎么多想,只见他迅速抬起脚就猛踹过去。
“别!”炮仗见状,以更快的速度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坠在上面。
“啪嗒”黑影顺手打开电灯的开关,同时也开口说道:“是我,杨哥。”
随着这处角落被灯光照亮,他也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面容,他身高近两米,一个黑色背心清晰地显露着肌肉的每一根线条,下半身套着牛仔裤被挤成紧身裤,而夸张的手臂维度比头部还宽大,头型近乎椭圆形,发型是标准的飞机头,耳朵两边剃得光滑,整齐且短立的黑色毛发从天灵盖长到后脑勺,四四方方,每一根发丝都冲天而起,就像头顶铺了一块板砖。
他才只看一眼,神情就变得无比惊讶,立马把这人辨认出来,“老邢?!你怎么?不是被抓走了吗?”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杨哥,炮仗找到了我,把我带出来了。”老邢的声音富有磁性而且低沉,只听他说话,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炮仗把风衣抖得整齐,嘿嘿一笑,“咋样?这就是我电话里头说的惊喜,够开心吧!”
老邢扯了下裤裆,调整下位置,一边说:“我一直藏在紫色的房间里面,听到你们说话,就出来看看。”说到这里,只听窗户传来“啪嗒”一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来,是那个女人不知怎么回事,直直地仰面倒在了地下,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细看,这不是充气娃娃吗?性发泄工具,并且她的身材并不是臃肿多肉,而是一块一块凸起的健美型肌肉。
这是谁的东西?简直像是闻别人腋下那样的重口味。
“这是我买的,下午才拿的快递,放在店里有好几天了。”老邢解释说。
…………
三人围着会客桌而坐,就像平时那样,兄弟几个每次聚集在这儿,就代表有事儿要认真谈谈了。
这时,杨仲也发现了老邢两只手臂上的弘二头肌,戴着黑色的像配重块一样的东西,这是很多长方块状组成的物件。“你手上戴着什么?”他好奇地问。
“也是网上买的,”老邢回道,“这两个是精钢做的,要是它松垮了,就表示我得锻炼了。”
他点点头,老邢在平日的生活里,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热血沸腾那种人,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看来他被抓走这几天没怎么受折磨,精神状态还很正常。“炮仗,你怎么找到他的?”他问。
“很简单,但这事儿得从那个人说起。”炮仗伸手指向地下的倒霉蛋,虽然这个人双眼通红,好像打了激素,但看模样就很疲钝的样子。
炮仗从码头绑了王宫二允的手下,也就是地下这个倒霉蛋。现在按他的话来理解,难道老邢失踪这件事,和王宫二允有关?
“我去把他抓过来。”杨仲说着起了身,却被老邢制止了。
“坐下我来。”老邢直接走了过去,不管那人扑腾抵抗,两手抓住他身后绑着的绳索,轻松地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咚!”倒霉蛋很快被扔到桌子上,被撕掉封嘴的胶布后,不假思索立刻就开始求饶:“各位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想领一份工资,从没杀过人。”倒霉蛋苦着脸,声音颤抖着,还在不停说话。
“闭嘴。”炮仗直接就给他的头赏了一巴掌,世界这才安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杨仲淡淡地问道。
“旦……旦阮。”
他看炮仗一眼,随后又向那人问道:“怎么被抓来的?”
“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就是看门的,求放过我吧大哥。”
“看门?哪儿的门?”他不懈地问道。
旦阮偷偷地瞟了老邢一眼,随后深深地低下了头,没敢再出声。只是他这个眼神全部被杨仲给捕捉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向炮仗问道。
炮仗气鼓鼓地说,“那个二宫王允,真是够阴的,我骂得很准,她就是在屎沟里爬出来的虫子。”
“她是做了什么啊?!”他迫切地问。
“就是她,把老邢给抓了。”炮仗缓缓地说,“其实她说自己在地下工厂,有看到老邢被关在高压电房,这些话都是骗咱的,因为老邢一直被关在码头,就是那晚咱去那地儿。”
他听完皱了皱眉头,脸色似乎有些不信。“可是,她不是后来才出现的吗?等等……我想起来了。”他脑海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反驳了自己错误的观点。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酒吧泄露单子的信息之后,老邢才失踪的。也就是说,王宫二允得知琼斯会出一大笔钱购买负质量粒子生成器过后,就下定了决断,偷摸着把老邢给绑了藏起来。
“杨哥,那天晚上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在半路被一伙人截下来了,他们戴着头套。要不是被注射了麻醉剂,我能把他们的牙齿都给打飞。”老邢紧紧地攥住拳头,这一幕,让旦阮的额头不受控制地渗出了几滴冷汗。
“还好我找到了你,不然你指不定被关到什么时候呢。”
“你是怎么知道老邢被关在码头里的?”他疑惑地打断了两人还没开始的对话。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老邢是被生化团队抓走的。直到那天我说要自己干,所以,我在一个凌晨俏俏去到码头,正想抓个人问清楚生化团队的窝点,他就出现在我眼前了。”
旦阮一见炮仗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眼神便开始闪躲,吓得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应该是被揍得不轻吧。
“还记得这个人吧?在铁皮屋门口把咱拦下来了,还有一个身高比较矮的,没遇到我算他好运。”
他仔细地辨认一遍,但还是没能够想起来。那天晚上天那么黑,谁会去记住一个门卫呢?“接着呢?你就把他捆起来了?”他问。
“因为那天码头没剩下多少人,比较安静,我就听到好像有人在呼救,声音还很熟悉,但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集装箱太多了,最后是跟踪这个人,才意外地找了老邢。”
“我好几天都没有洗澡,”老邢不爽地说,“这些杂种把我锁在一个吊在半空中的集装箱,屎尿都拉在里边。”
“这这是我们老大的主意,不关我事啊!我只是给这位大哥送饭的……”旦阮忙于解释,炮仗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个孬种背着一把枪,全自动的模块化步枪,我一肘子过去枪就断成两半儿。我把他打晕后就给绑到这儿来了。”
如此说来,炮仗在电话里提到的,意思是说二宫王允把大伙都给耍了。因为二宫王允那天开车过来库房里头对大家说,生化团队转移了实验体的位置,其中包括老邢也被转移到不知哪里去了,等等这些话全都是为了自己的阴谋而精心编织的谎言。这个谎言,正是为了单子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大伙赶到地下工厂却没发现到老邢的身影,她才有借口可以说。
“难怪我一直就觉得那个女人很奇怪,我一直信不过她说的话。”杨仲接着说,“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把老邢关起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其实要说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归根结底,还不是都是为了钱。总不能说,她垂涎于老邢的形态之美吧。但问题是:她抓走老邢与个人牟利之间,两者有什么关联?他们必须搞清楚这个问题,这个女人绕着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搁电话里头就跟你说过了,我整不明白,不然咋让你赶过来呢?”
“可以理解,”杨仲简洁地说,“你到码头,抓了个人,顺便把老邢找了回来。你已经够忙的了。其实我在想,曹彬知不知道新合伙人对老邢做的这些事?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他也一直骗了我们。”
“你真是高看他了,”炮仗咒骂道,“那个傻子只会耍电脑和被人利用!”
曹彬是个典型的两极化人格,他学习方面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理性,为自身制定了多套学习方案,但也有学到废寝忘食的时候,而在生活里,不必怀疑,他就是个不顾及后果的疯子,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出卖老邢就是这个事实最好的见证。
对于搞清楚二宫王允正在密谋何种无底线的阴谋诡计这个问题,现场就有一位最具备回答资格的人选。
“该你说话了,”杨仲一把扯住旦阮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说!你们为什么要抓走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只见旦阮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可以想象,他现在肯定是心虚到了极点。因为背叛捞偏门的上司,也就是他的老大二宫王允,后果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路。
“对付你这种韧皮筋,就该用狠的方法。去给我拿点化肥来。”他的眼神露出丝丝寒光,对受害者的心理起到不少震慑作用。
老邢闻言,当即就起了身,从杂物间里拎来一个红色的塑料桶。只听“哐当”一声响,塑料桶就被扔在会客桌的旁边的瓷砖地上,听这沉闷的声音,里边肯定装着不少化肥。
“上次从化工店里顺出来的,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旦阮傻傻地不明所以,一桶化肥能干什么?但接下来这一幕,就差点把他给吓尿了裤子。
炮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咋就没想到呢,用咱商量出来的逼供方法?那只是喝醉后瞎说的啊。也太狠了点,咱把他揍到说不就行了。”
“你打他了吗?”他问。
“怎么没打,他后背肯定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杨仲没再多说话,只是掀开桶盖,勺起一堆化肥倒进滚热的电热水壶里面。沸腾的烫水和化肥搅和在一起,瞬间就溢出来许多乳白色的气泡,在浓烟中“咕噜咕噜”作响。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旦阮差点就扑腾到地下去,老邢一下子把他给死死摁住了。
不管这一壶滚烫的浓汤以何种方式接触人的身体,一定都会疼到直接嚎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