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觉得这几句话听来竟比一切都珍贵,不禁十分感动,不自觉心矜摇动。
正在子衿心思摇荡之际,突然听见门“哐当”一声重响。子衿刚刚全心全意在思考问题,竟然没察觉门外的声音。现在立马警觉起来,“谁!”人已经飞驰门边,手扼那人要害。
那人气息微弱,“八公子……有……难,六合塔……”说完就气不上接,显然是受了重伤。
子衿赶紧探查他的气息,均已停止跳动。子衿心下迟疑,难道又是一处调虎离山计。赶紧伸手探查他的胳膊,胳膊上有信林军的忠字勋章,是嘉鱼的先锋军回来报信。这回不管是不是计谋,我还是应该去,毕竟这小子现在唯一的消息,龙潭虎穴我也应该去。
鹿鸣弱弱问道,“子衿,发生了什么事?”
子衿担心鹿鸣刚痊愈,不想让她担心,便道“没什么,一个朋友来了。”于是快速回到鹿鸣身边,“鹿鸣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也去休息一下。”
鹿鸣微微一笑,心里知道他肯定有事情了,不然一定会赖在这边的。“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子衿心里十分明白,于是在鹿鸣睡过去后,听她睡的十分安稳,轻轻地抱起她,轻点脚下,飞往西山月筑,轻扣门环,“柏舟大师,有事相求。”
门扉自开,子衿一路进去,将鹿鸣睡穴轻点放在座椅上。自己拜倒,“子衿见过柏舟大师,深夜相扰,还望见谅。”
只见屏风之后,一位大师正在写书法,挥毫泼墨,又像是武功,神态俊逸,好似神仙。
过了一会儿,“座椅上的姑娘叫什么?”
一个女声问道,声音俊雅,安静清逸。
柏舟大师是沧浪书院的书法大师,平时深居简出,一年只出门授课五次,因此她的课都是价值珍贵。
书院传闻柏舟大师清丽绝尘、美貌无比,但是脾气怪诞,难以接近。
子衿拜倒,“大师,她叫鹿鸣,是学生同窗。鹿鸣受重伤初复原,学生有另一件重要事情要去做。但夜晚只有大师还在修习,只好相扰麻烦大师照看一下她,学生才放心去做事情。天亮之时一定来接。扰了大师清净,学生的罪过。”
大师嗔道,“这么大个人,为何还要人相照,真是麻烦。”
子衿素知大师脾气古怪,说话直接,但是现下没有办法,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只好好言相说,苦苦哀求,这样的事情他之前是决计不会做的。
大师沉吟道,“子衿,从你小时相教开始,为师教你已是十年有余,从不见你求我什么,今日却肯为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求我!你说你是认真的?!”
子衿知道这事情瞒不住这位女师傅的,干脆说了以示诚心,“大师,子衿确实有意这位姑娘,但姑娘清名清誉,还不知我这番心意。大师,我说不清的她哪里好。她自己舍身返险,在霜降日抢香薷对水靥救秋名山无数生命……”说到这里,他忽然间觉得这些只是他说服别人的理由,自己究竟为什么喜欢她,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有些神秘,她又有些让人心疼,他愿意为了她去冒险,而且他已经为了她不知不觉地做出了很多改变,也感受到了很多之前不曾感受的东西……
大师叹了一声,说道“行了,你去吧,天亮时来接,不然到时候她就被扔在书院大门口了!”
子衿欣喜,连连拜倒,“谢大师!谢大师!”看了鹿鸣一眼,便转身飞奔回小筑,将那名信林军先锋安置妥当,转身往六和塔去了。
此时随时深冬,但是钱塘江潮水依旧凶猛,江浪滔天,没有一点渔火,可偏偏这个时候下起了丝丝小雨,本来将亮的天似乎又暗下去几分。
子衿目不能视,但他感知天气愈发清冷,风湿湿吹拂,竟让他有些不舒服。
到了六合山脚,他听着远处澎湃的涛声心想这场战斗祸福难料,这些涛声如此大,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也罢,我们兄弟二人从未怕过什么,只是此刻心中多了对鹿鸣的牵挂,竟然有些难舍。他呆立在雨中出了一会儿神。
忽然空气中远远飘来新鲜的豆花儿香,脚步沉重缓慢,原来是两名年过甲子老人家,靠买豆花儿营生的老夫妇。
记得鹿鸣总是给他们两兄弟带,子衿是有些咸,嘉鱼口味独特每次都要葱花、蜂蜜、酱、酸梅,鹿鸣的那碗总是清甜的,三个人总喜欢在“沧浪书院”的大石头上喝豆花,嘉鱼总是趁着鹿鸣不注意的时候吃一口她的豆花,这时候两个人总要跳上跳下、追来追去。
现在在这凄风苦雨的时候闻到这豆花儿香味儿,一下子鼻酸眼润。
但子衿不是那种善于寒暄的人,因此只是轻轻上前行礼道,问道:“两位老人家,请问六和塔该怎么走?”
那老丈细细打量这个小伙子,文质彬彬,有些瘦削,好像眼睛看不见,便有些慈爱地关心道:“小伙子,六和塔在这山山脊上,沿着石板路一直往上走,过一会儿会有钟声响,哪里就是了。”
子衿双拳相抱作揖道:“谢谢老人家”,于是转身正准备走。
老妇人急忙喊道,:“小伙子,下雨了路滑,等天亮了有人一起上山吧。先来喝碗豆花儿,老婆子不收钱。”
子衿知道老妇人是担心他看不见,而且现在雨天路滑,不好上山,只好建议由同行的再上山。但是子衿哪里愿耽误呢,转身走到摊前,“好的,麻烦老人家做两碗,一碗多多加葱花、蜂蜜、酱、酸梅,另一晚稍微咸就好了。”
老妇人笑道,“好咧!”于是走到旁边,敲敲板凳,“小伙子,来这儿坐坐避避雨,外头雨下大了。”
子衿听着老妇人的话,心里十分温暖,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慈善的长辈的叮嘱了。站立在雨中,觉得打在脸上的雨滴变大了,周围的风也开始变紧了。他朝着刚才响声的地方走去,缓缓坐下了。
听见老两口在那边锅碗瓢盆,老妇人在唠叨老丈,他猛然间觉得这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