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功夫,老妇人端了一碗豆花儿放在子衿面前,一股清香直蹿入子衿鼻子,这种温暖让他鼻头一酸,最抵不过这种真实。
老妇人笑着说道,“小伙子,另一份儿加料多的,我已经装好了,你一会儿带走。咸的这碗,你慢慢儿吃。”
子衿赶紧掏出一枚金株,说道:“大娘,来,这是我的豆花儿钱,谢谢您。您辛苦了。”
一枚金株现下可以买十碗豆花儿,大娘赶紧拒绝,“说好了的,小伙子,大娘不收你钱。”
子衿说道,“大娘,不可以,不然这豆花我也不要了……”
大娘见他执意如此,便说:“要不小伙子这样,你们后面来吃,老婆子就不收钱啦!”
子衿道:“也好,就先付给大娘了。”忽然间诧异了一下,“大娘,‘我们’?还有您怎知我吃咸的?”
大娘哈哈一笑,说:“你认得小鹿子不?你的好朋友吧。她之前常来我这儿豆花儿,还细细吩咐说一碗微咸、一碗微甜、另一碗多多加葱花、蜂蜜、酱、酸梅,你今天这么一点,我就知道碰上老客人了!我就问他,怎么口味儿都不一样。这小姑娘可细心了,说道有个朋友天天上蹿下跳吃那个最多口味的,还有个朋友有时候会沁虚汗,应该稍微咸点儿的口味补补。今天一看呀,这咸口味的肯定是你啦!”说完看着子衿笑起来。
子衿听完,原来小鹿子和他们都如此熟了,便轻轻笑了一下。
此刻天还没怎么亮,起来做工的人也都还没有出来,这边也只有子衿一个客人,也不是很忙,老婆子便坐下来,悄悄说道:“小伙子,小鹿子那姑娘很好的,提起你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我看她那心思八成是待你很好,你对她如何呀?”
子衿只害怕自己眼疾不能照顾好她,所以从不敢当着鹿鸣的面表达心意,更不知道鹿鸣的心思,如今听着老妇人这么说,不小心噎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老妇人哈哈大笑,一面扶背一面安慰,“小伙子,不着急不着急……”
子衿回回神,说说心里话也无妨,“大娘,我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老妇人拍拍大腿说,“小伙子,大娘一辈子啥没见过,还笑你呢?”
子衿低下头去:“大娘,我日思夜想都想待她好,她生病,我宁愿替她受罪,她在我心里千万般好,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感动,让我重新认识到生而为人的意义。但是……但是我担心我眼睛看不见,我又如何能照顾她呢,如何给她幸福呢?”
老妇人没有立即接话,停顿了一会儿说:“人生在世,何其短暂,富贵烟云,眼下既然在身边,就要好好珍惜。”
子衿将这番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心里已是十分舒畅,又得到老妇人的这番话,不禁来了一番勇气,心里暗暗想着,今天的这场战役无论如何都要胜利,要活着回去见鹿鸣,然后一定当面说清楚。不禁加快了吃的速度。
这时候,老丈也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子衿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看着自己儿子吃饭一样。
子衿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感受到二人都在盯着自己吃,不自觉更加快地吃起来。
老丈赶紧说:“孩子,慢点吃,啊慢点吃……别噎着。”
子衿抬起头,“唉唉”。只听见老丈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雨。
看了一会儿,大娘悄声说道:“小伙子,老丈这个人呀就是古怪,他是想念他儿子了,但从来不说给我听。哎呀,看见你呀,我也想我那儿子咯,要不是去战场了,现在估计也要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了!”
子衿问道,“大娘,你家孩子上战场了,在哪里呢?”
大娘看着外边回道:“前些年说在守卫王宫,现在又听说去了西边儿,具体是哪儿,官衙们也没说清楚……已经六年没有回家了,老两口只盼他平安呀!”
子衿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如此看来应该是去到西域的旗风军,他们之前守卫乾至王宫,后随四王子雁空宇王出使西域外族番邦,后就近平定了昆仑山北麓小月持氏族叛乱,又先后平定西伯洲的大小叛乱及外邦入侵。四王子也因此被尊王封为了西伯王,旗风军中大多将士都是江南子弟,无论生亡,其家都可以得到三亩江南良田。这家老夫妻大概家里也是受到朝廷恩惠的,但是比起孩子承欢膝前,这些恩赐又算得了什么。战场刀剑无眼,只盼望这家夫妇的儿子能够保全性命。不过不了解四哥宇王的为人,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时候送过给他一柄短刀,说男子汉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天下百姓,现在想起来不禁对四哥宇王多了几分敬畏。
想到此处,子衿不禁想说几句话宽慰老夫妻,说道,“老人家,我有一个朋友去北边做生意了,我会写信托他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带什么口信儿!”
老丈气鼓鼓地说,“多谢小伙子呀,不麻烦啦,没孝心的臭小子,不晓得主动给他老子捎口信,还等我们去打听他,不打听!”
子衿赶紧宽慰道:“大娘大叔,别担心,您二位宅心仁厚,令公子吉人天相,一定是战事太忙了。再说了,我这朋友也是专门打听战士信息的,也不麻烦的。”
老妇人连连点头,泪眼已经模糊,感激道,“小伙子,大娘谢谢你哦,是死是活,为娘的总要知道的。最好是臭小子福大命大,能够回来!”
此时的豆花儿已经吃完,天也稍微明亮了一点点,子衿提起为嘉鱼带的豆花儿,起身拜别二老,出的店去,婉转缥缈消失在二位老人担心的眼神里。
子衿听距离二老已经很远了,便转身提脚飞奔向山脊处的六和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