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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吞下书虫

人们似乎已经忘却了那日新学典仪上的风波,小半月已经过去了,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儿。人总是善于遗忘。

沧浪学院清云科正式开启了这些翘楚们真正的修学生活,开班讲课了。

众人敬仰的先生、卧虎藏龙的同窗,一切都在新鲜与好奇中运转着。

清云科里果然聚集了奇才,大都敏慧好学、根基牢固,老师们只要稍加点拨,所学内容皆不在话下。

最受人关注的莫不是那个以《清翎散》名震钱塘的惊秋,这个少年总是白衣一身,衣摆袖口都细细地纹上了雪花式样,总是眼眸如墨、面容如冰,执一玉笛、步履轻盈。

他从不穿沧浪学院的统一服装,对于这样的奇才,只要不违背院里明确的原则,先生们始终秉持着“因材施教”的原则不加干预,因此这少年看起来总是特立独行。

这个惊秋对于学院里成群结队的聒噪脂粉女儿则是从未理会,女孩子们总觉得这个人像垠洲坤元山上风肆掠起的冰霜花。

同惊秋一样不敢让人靠近的是子衿,但与惊秋冰霜花的气质不一样的是,子衿就是一汪寒潭水。好在他已经熟悉了学院的陈设方位,自己能够四处飘荡而不受阻。

嘉鱼看他没什么大问题,想来学院也安全,没有什么刺客使坏,便放心且开心地每天混迹在脂粉堆里,把子衿远远地扔在一边儿。

与他两个相反的则是嘉鱼,本就生得面如桃瓣,再加上为人亲近有趣,日常的生活也甚是有趣,因此他身前身后总是围着一大群漂亮的男孩女孩。但凡他出现的地方,总是蝶舞频频。

当然啦,学院里也有很多让人赞不绝口的女孩子,她们大都出身名门,有的肤若美瓷唇若樱,明眸皓齿百媚生;有的亭亭玉立柳腰细,说话笑声燕语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都是豆蔻梢头,美的自然纯粹。更重要的是才华兼具,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但凡人们认为女孩子们应该学会的,她们都会。

相比这些出得了厅堂的女孩子们,鹿鸣长相资质家世都甚是平平,大概这样的差别让鹿鸣觉得自己总和这些女孩子们隔着十万八千里,因此也不是特别想融她们的圈子,自卑和孤独也就在其中日渐滋长着。

她十分庆幸当初和秋珊师姐住在一起,毕竟秋珊师姐是一个大大咧咧极易相处的人。

对嘉鱼这种炙手可热的人,即使之前有过一段相熟,但在脂粉堆里哄着他开心也不是鹿鸣的风格,所以她总是形单影只地出现在喧闹的人群里。

只是有时候无意间碰见同样静处在角落的子衿,只是讪讪地打个招呼,然后编派一两句嘉鱼的不是。

每次在鹿鸣还未发觉子衿的时候,子衿总是能先轻轻地问一句:“鹿鸣,你来了?!”

嘉鱼则在安静时总会时不时回头逗逗鹿鸣,什么把她的书藏起来呀、调换呀、弄坏她的笔呀,但这些小把戏总被鹿鸣淡淡地说一句,“无聊!”但只有那么一两次,嘉鱼真的得逞了,因为他发现什么都不怕的鹿鸣竟然怕软软糯糯的蠕动小虫。

那是一次东窗先生的课,这个老师甚是有趣,专门讲述一些九州内的奇闻异事、罕见物什、神仙鬼怪,这些个对世界充满憧憬的孩子们十分喜欢,每次听的聚精会神。

这次东窗先生讲到到了关于书的灵性异事。

“话说,书中有一种虫,叫蠹,专食书吸墨。若此虫成灵性,吃书中三百一十二处‘神仙’二字,便可幻化为发丝圈状的神物,首尾相连,无头无尾。在星夜朝北斗柄处抛掷,会唤出星上神仙,此时剪开这个发丝圈,会有约一升汁水流出,饮之,便可幻化为神仙。自古至……”

忽然间“呀!”的一声打断了东窗先生的引人入胜的话,随即是桌上东西不断倒地的声音。正听在兴头上的学生们立即转向呀的声音处。

嘉鱼回头一看,笑的前俯后仰,鹿鸣竟然跳了起来,眉头紧蹙、牙关紧要、瑟瑟发抖,还翘起手指扔掉桌子上的书稿,两只脚来回触地。还大喊着“虫子,虫子,书里有虫子……”

东窗先生性格活泼顽劣,以为这鹿鸣同学是在配合他,“哈哈哈,真的有,被你碰见啦?”

众人听先生这么一说,都觉得难道鹿鸣真的遇到书蠹了,纷纷好奇地围过来,一探究竟。

在那堆散乱的书堆里,群黎双手拈着一只青色的肥虫子兴奋地站起来,在大家的面前一晃,吓得鹿鸣连连后退。

那边的子衿侧耳听了一下。

群黎拈给先生看,“东窗先生,你看这不是书蠹。”

那虫子肥园透亮的腰肢在群黎的手中柔软地挣扎着。

东窗先生探头过来,撸着那把短而黑白交错的山羊胡须,闭眼想了一下,“不是,不是,它吃的分明是‘无心殇境’水池里荷塘的叶子,打出来的嗝儿都是一股荷花叶儿的味道,真是只胆大偷吃的虫子……”

全堂哄笑,一只小虫子都能被东窗先生说的如此有趣,还在惶恐中的鹿鸣也稍稍松了一下。

还没等老师说完,“啪啪”一声,群黎同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虫子送进了嘴里,像是吃到了美味大餐一样,无限享受。

堂里的学生和老师一样,瞪大了眼睛,有几个同学呕了几声,跑回到自己座位上。

而嘉鱼他们只是怔了一下,毕竟他们上过战场的人,有时候被困山野,没有什么吃的时候,确实是以虫、蛇、野兽为饥,只不过这个群黎丝毫不犹豫,想享受美餐一样,实在是有点惊愕。

这边的鹿鸣却在一阵不可思议之下,无意识地抓紧了旁边同学的胳膊,而且随着那边吃虫剧目的上演,越来越紧。

“鹿鸣小姐,您这要抓到几时?”一个清冷而绅士的声音叫醒了鹿鸣。

鹿鸣抬头一看,子衿,再看自己的手,正死抓着他的手臂,不禁赶紧放开,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很是尴尬地挠挠头。

子衿也不怎么在意,扭过头去笑了一下,又回过头用阴鸷的声音说:“实不相瞒,我也吃虫。”

正在羞赧中的鹿鸣听闻此说,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冷战,立即逃开了,“咦~”

那边子衿扭头笑了一下,像化冰了的春水。

那边群黎同学砸吧砸吧嘴,这边嘉鱼又大着声音叫到:“群黎呀,这虫虫太有营养了,吸收的都是那荷花池子里日月精华和荷花修为,这肯定是哪个同学去了那‘无心殇境’的荷花池捉的,哈哈哈,能再帮你找找嘛?”

他这话虽无意,却使整个教室忽然间安静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无心殇境’的荷花池是沧浪学院的禁地,违规者是要被驱逐出学院的。

这虫子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教室里来,一定是有人违禁了,可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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