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将军府上下替其守孝三年对忆天辰来说无疑是一生中最好的旨意了。
这之后将军府时有细雪飘落,但因白练条条,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显得此处凄凉无比,附近的人家尽数搬离,显得将军府更加冷清。
无外人打扰,总算能保住上下平安,虽然忆天辰有丧妻之痛,可因须抚养子女倒也给他继续生活的动力。
就这样,时光荏苒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此刻将军府一童子在院中戏耍,只见那童子头扎两小髻,身着粉色傲雪梅花长裙,再看时,粉嘟嘟的脸蛋吹弹可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定会让人觉得天使下凡,让人一看便是惹人疼爱的娇俏可爱的女童。
“南儿。”
忆天辰对着院中戏耍的童子叫道。
“爹爹叫我?”
正戏耍的童子奶声奶气的跑到忆天辰跟前。
孩子如此乖巧实在令人心生爱怜,但忆天辰却拿出戒尺,在童子手上连拍了三下。
“啪啪啪!”
这三下,声声入肉,只见小手被打的通红,这孩童被打的竟然不哭不闹,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忆天辰,眼眶中再也承载不住多余的泪水任由它流出。
此情此景,无论见了多少次在一旁的月儿却也忍不住流起了眼泪。
“你这时不是南儿,怎么还是能弄错呢?”忆天辰擦拭着儿子的眼泪,细声细语的说道,似乎慈父的怜爱又在这一刻遍布全身。
“对不起,爹爹,流樱记住了。”终于这名孩童还是哭出声来。
原来这名孩童是忆天辰之子忆忧南不假,只是忆天辰让他分饰两角,当穿男儿装时便是忆忧南,可着女儿装时便是忆流樱。
可真的忆流樱哪里去了?流樱不愧有公主血脉,长相自是非常人所比,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之间所现的气质无不高贵优雅,还有无论怎么粉饰都改变不了她那白皙过人的皮肤以及淡蓝色的双眸。此刻的忆流樱只能生活在内堂之中,即便是将军府的下人也极少有人见过,甚至很多下人也认为此刻的忆忧南便是忆流樱。
三年之期已过,将军府总会有外人登门造访,忆天辰如此安排自是希望能瞒天过海,可是忧南扮流樱又能扮得了几时?
在将军府中,能见到忆流樱的人除了忆忧南和忆天辰便只有婢女月儿了,之前的保姆在殷夫人去世之后已忆天辰尽数遣散,而这两孩童的生活起居全由月儿照料。
忆天辰知道儿子懂事,所以歇息时任凭二人在房中玩耍,也许这时候忆忧南才有其作为一个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忆流樱亦是如此。
时值仲夏之夜,忆流樱拉着还是女装的忆忧南手,细声说道:“哥哥又被爹爹打了吧!”
忆忧南缩回了手说道:“才没有呢!”忆忧南并非在妹妹面前逞强,而是小小年纪就懂怜惜妹妹之心,他不想妹妹为自己担心或是因此自责。
忆忧南小小年纪如此聪慧,忆流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之聪慧唯有更甚。忆流樱傍晚见月儿时,见她脸颊泪痕未干,知道忆忧南定又被父亲打了。她没有反驳这个到底是不是年长于她的兄长,却独自难过起来。
“咦?妹妹你快看,好亮的星星啊!”忆天辰指着北方的天空,那闪亮的北极星说道。
忆流樱顺着哥哥所指,透过窗户看见了那颗闪亮却又孤独无比的北极星,竟痴痴的看呆了,一股莫名的心酸在忆流樱心中涌现,也许这就是融杂在血脉中的思乡之情。
“妹妹等着。”忆忧南说着就跑了出去,来到院中的忆忧南奋力的追逐着,原来他是想抓只萤火虫给他的妹妹啊。
院中的萤火虫虽然多,可对于一个三岁的孩童还说想要抓只萤火虫却不是件容易的事。等他灰头土脸时,终究还是给他抓了一只了,便又兴奋的往房中跑去。
“妹妹快看,这颗星星给你。”
谁知忆流樱蚊虫不近,萤火虫亦是如此,还没等萤火虫到忆流樱手中身上的光芒就已经消失,风一吹,残骸在空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忆忧南见此情此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番却轮到妹妹安慰他了。说来也是奇怪,流樱一安慰,这哭的厉害的忆忧南便不哭了。
往后时日,或有忆天辰搪塞不住的来访客人,忆忧南或着男装或着女装自在家中玩耍,有人问起哥哥或妹妹去哪时,忆忧南总能回答,或是不知,或是学习爹爹的功课,亦或是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总算没有出任何差错,加之府中仆人对待公子小姐也无任何异样,所有到访者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百官传闻,忆家公子俊美非凡,而忆家小姐则如天使般娇俏可爱。
一晃又是五年时间过去了。
忆忧南依旧扮演着两种身份,而且来回变化愈发纯熟。而忆忧南也不愧天生俊美,男儿身时刚毅如父,女儿身时柔美如母。
此刻的忆天辰已满头银发,如同花甲老人一般,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儿女,焦虑之心一日更胜一日。
南国近年来已无战事发生,皇帝虽贪玩之心渐敛,治理国家之心却无,但终究是没犯什么大忌,所以一切照旧天下太平。
为忆忧南接生的喜妈依旧走街串巷于都城。这一日,兵部侍郎家中媳妇待产,这一次却也是大龄妇女产子。喜妈火急火燎的进了侍郎府中。
侍郎长子官拜中尉见喜妈大喜,道:“本官妻儿之命全指望喜妈了。”看来即使是当官的对这产婆喜妈也恭敬的很。
喜妈笑道:“王大人尽管放心,昔日将军府殷夫人产子年纪不是更大?我既能保全他们母子,今日王大日亦无所虑。”
“哦?”王中尉疑惑道,见喜妈变了脸色却也立马改变语气,“如此有劳喜妈了!”
“不妨事,不妨事。”说着,喜妈便进了产房。
哪知王中尉此时忘却了还在产子的夫人,不等告知老父,独自往兵部尚书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