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经历丧子滑胎,膝下也就宛姻一个女儿,在得知自己今后难以有孕之后,对这个自己唯一的孩子,就更加疼爱了,也是担忧着将来驸马的人选,尤其是今年,宛姻已经十五岁了。
因此,贤妃就有意无意的向皇帝提起宛姻的婚事,皇帝听了后,也觉得宛姻该是要选驸马了,想了好几天,得出到了一个人选——太师宋国安之子宋楷乐。但贤妃看中的是她的侄子罗承宇。
两人看中的驸马的人选不一致,就开始讨论谁更合适,皇帝拗不过贤妃,但也没同意,两个人就这样僵着。
宛姻得知之后,硬气的说着,“无论是父亲选的,还是姨娘选的,我都不喜欢。”
三人各有各的坚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皇帝不再提这事,贤妃却不放弃,总在宛姻耳边说着罗承宇的好,宛姻听的不耐烦,就偷偷溜出宫来,散散心。
因为是偷溜出来的,所以宛姻身边只带了一个小菊,但已经足够了。
这时,她们正走在城西的一个街道上,看见有一个首饰铺,就打算进去逛一逛。没想到,她还没走进去,就险些被一盘水泼成落汤鸡。
宛姻怒道:“是谁这么过分,不知道这里有人吗?”
“原来这里有人的呀。”
宛姻寻声望去,见到一个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的妇女正怒气腾腾的瞪着宛姻。
宛姻问道:“你谁呀?”
妇女冷哼一声:“呀,这么快就不记得我呀,姑娘真是好记性啊。”
宛姻下巴上扬,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女那妇女:“我凭什么记得你?你有几斤几两让我记得你,哼,你弄湿了我的裙角,你就得赔我。”
“姑娘,你上回在我那里定做了上百个灯笼,还没给我钱就和人打架去了,到现在还没给我钱呢。”
妇女这么说着,宛姻倒是记起来了,“喂,你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的,我哪里没给你钱了,是你自己没本事,给到你手的钱最后被人抢了,这都能怨我吗?”
“不怨你怨谁呀,反正你今天必须得把钱给我。”
宛姻大声说,“反正我已经给钱你了,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给的。”
那妇女见她要走,就连忙过去拉住她,然后又叫人过来,“你以为你想走就走了,我在这等了你许久,今天你要不把钱给了,你就别想回去。”
宛姻一边挣扎一边说,“不可能!”
妇女再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可别说没钱这两字,看你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个没钱的,不过,你要实在没钱……看姑娘长得也挺漂亮的,那就把你卖到醉桃仙里去,也能抵一抵,是不是?”
宛姻被七八个壮汉围着,又有那妇女拉着她,已经让周围的人旁观许久,但她依旧是不肯认输:“你敢!”
小菊已经被吓得不行,连忙把身上的银两都拿了出来,“姑娘,咋们就给她吧。”
宛姻把银两抢了过来:“不行,凭什么要给她!”
宛姻话音刚落,妇女就从她腰间取出一块玉佩来,“也不需要姑娘的银钱了,这个应该够抵姑娘欠的钱了。”
“买下一千家加上你这样的铺子也够了,快还给我。”
妇女把玉佩举起,不让宛姻碰到,然后扬了扬手,让他们收手:“我与姑娘就两清了。”
宛姻当众被抢劫,怎能就这样算了,所以就趁着空档,准备上去把玉佩夺回来:“我把钱给你,但玉佩你不能拿走。”
一方要取回玉佩,另一方却不肯给,两相缠斗之余,旁观的人群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选择挺身而出,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登场之后就是为宛姻鸣不平,大骂妇女和这几个壮汉仗势欺人,然后又出手阔绰给了他们两个银锭子,最后大喊一个滚字,让他们灰溜溜的离开。
好一出英雄救美啊,旁观的人练练鼓掌说好,然后看着没什么看点,就慢慢散去了。
宛姻看着眼前这个扶起自己的男子,方才对那帮人的毫不留情换成了谦谦公子的温存,温柔的问她:“姑娘还好吧?”
“还好,多谢公子了。”
男子唇角一勾,露出浅浅的笑容,使得宛姻看得如痴如醉,要不是小菊过来拉开她,她根本不愿意离开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与男子保持了距离后,宛姻看到了宋玄文,是的,就站在男子的旁边。
知道宛姻在看着他,他回答:“当朝太师宋国安之子宋楷乐,字晦明。”
当宋楷乐这三个字钻入宛姻耳里,她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手里拿着的银两袋子也掉了下去,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宋楷乐听得宋玄文帮他自报家门,微微一笑,“不过是小事,姑娘不必介怀。”
宛姻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把小菊刚捡起来的银两袋子放到宋楷乐手里,“多谢公子,这里就当还了公子刚刚的两个银锭子了,只多不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不,不再见。”
随后就飞快的离去了,期间她还回来把钱拿出,放在宋楷乐的手里,袋子就自己拿着。
……
……
宛姻走着走着却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见是宋玄文。
宋玄文见她回头,就走过去,拿起手里的玉佩,轻笑道:“怎么,公主连玉佩都不想要了?”
宛姻对眼望过去,正是刚刚那枚玉佩,她笑了笑,“刚刚忘了。”
从宋玄文手里拿回玉佩,宛姻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走了几步,见他还在跟着,就停下问他:“你还跟着干什么?”
“我想看看公主没有了银钱,这里又是城西,离皇城远得很,公主该怎么回去?”
宛姻甩了他一句,“无聊。”
“我有马车,公主要不要让我顺路载你回去,或者……”
宛姻不待宋玄文说完,就回道:“第一,我不想欠你些什么,第二,我还不想那么快回去,所以,就不必了。”
宋玄文快步跟上宛姻的步伐:“其实刚刚是我拉着我堂兄来看热闹的,他大方甩给那帮人的两个银锭子也是我的。”
“既然如此,你就问他要啊。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走之后,他想追上去还你玉佩的,然后我跟他说,你其实是瑞敏公主,结果……”宋玄文哼笑,“结果他手一抖,就把手上的银两和玉佩给掉地上了,然后就拜托我把玉佩还给你了,嗯……走的时候还把你的银两给拿走了,说是让他‘英雄救美’的报酬,所以我只能向你要了。”
宛姻听出宋玄文话里的嘲笑,但也清楚他说这话的用意,所以不准备按他的思路走,“那……你就找刚刚那帮人,反正是他们无理取闹在先,正好你再去教训一下他们,不要让他们这么嚣张。”
宋玄文就是把宛姻绕回去,“若是要教训他们,我就不掺这一手了,还是让公主来吧。只是……那帮人到底是公主你惹的,这钱理应你付。”
宛姻心里想着,这人不得到他想要的就不肯罢休,要是不给他,怕是要一直缠着我,索性就一次性解决了,免得到时候再找我讨要。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好像也没带什么特别值钱的,最后只能把手里的玉佩交给他:“就当做是还你的,两清了。不要再缠着我了。”
宋玄文微微一笑:“公主难道不知道给男子玉佩是什么意思吗?”
宛姻一顿,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公主还不懂吗?”
宛姻瞪大了眼睛,这人,连公主都敢调戏,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她啐了他一口,骂了他一句登徒子,然后准备拿回玉佩,但他偏偏不让她拿到,“公主把玉佩拿回去了,那这账要怎么结?”
宛姻在心里已经杀了他千百回了,“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玄文笑了笑,“不想怎样,就是想看你生气。”
“你……”
宛姻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揍他。
宋玄文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把玉佩缠进腰带里,然后走了两步:“跟我来。”
宛姻的声音变得低沉,“不来。”
宋玄文扬起手里的玉佩,“不来你会后悔的。”
宛姻想着,玉佩还在他手里,总不能不要吧。便是追随他的脚步,来到一个巷子,但一转眼就看不见他人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他引她来这里做什么?不对,一定有阴谋。
宛姻想要离开,但来不及了,他已经现在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一步一步把她往尽头处逼去。
小菊结结巴巴的说:“这是……是四公主,你,你岂敢谋害!”
宋玄文神色自若,指了指地面,“你踩到蛇了。”
“啊——”
宛姻其实感觉得到她脚下有东西的,听了宋玄文的话后,恐惧感顿生,也不敢往下看,立马就跳开了,而后才看清原来只是一根绳子。
拿绳子吓唬她,这已经是老把戏了,但她偏偏是每次都能上当。
“哈哈哈哈。”
真是想不到,她居然还上当,真是和以前一样。
宛姻平复了心情后说:“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捉弄我?”
“公主不是不想欠我些什么吗?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宛姻怒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竹筐,朝他扔过去:“宋玄文,我与你势不两立。”
竹筐里有些鸡毛,就算没扔到他身上,也会搞得他一身的鸡毛。
不出她所料,他以手挡竹筐,竹筐在空中打了个转,把里面的鸡毛全部都抛洒出来。
重如竹筐,摔落在地上后小小的反弹一下就没有动静了,轻如鸡毛,如飞絮一样,漂泊在空中,随风飘落在他周围。
与鸡毛一起扬起的还有灰尘,灰尘层层叠叠,包围了这一个小小的巷子,也盖住了鸡毛本身的味道。
宛姻被这味道刺得呛鼻,以手捂住口鼻,想溜了。
宋玄文掸了掸身上的鸡毛,看着离她渐远的身影,“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宛姻摆手:“不必了。”
宋玄文大声叫住她,“哎,玉佩啊,不要了。”
宛姻不得不回来,看着放在地上的玉佩,想也不想就拿了起来,到手时才发现还有一些碎银。
她知道,是他放的。
她把碎银扔回给他:“不需要你施舍,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你以为我可怜你,毕竟是我‘英雄救美’在先,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要是万一你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宋家就得满门抄斩了。”
宛姻丝毫不在乎:“你死了,就更好了。”
宋玄文笑了:“想不到,我这么值得公主以一命杀一命。”
宛姻不答话,而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巷子,过了两条街,见宋玄文还是像冤魂一样跟着她,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宛姻走到他面前,喝他:“滚。”
宋玄文:“走了四条街了,你不饿吗?要不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这不是回大内的路,而是离大内越来越远了。”宋玄文走了两步,见她还没跟着,就讲,“走吧,你再不跟着我,恐怕你今晚就得露宿街头了,不,是饿死在这里。”
小菊也劝着宛姻:“姑娘,我们还是吃点东西吧。”
“你饿你去,我不去。”
“姑娘……”
这时,宋玄文已经从小摊上取了几个肉包来,放到宛姻面前,但她宁可转头拒绝也不要接受他的好意,他无法,只能把肉包给了旁边的小菊。
宋玄文递过肉包的时候,小菊看了一眼宛姻,想着征求她的意见,结果她根本不理会,甩手就走了。
宋玄文快步过去拉住她,然后把她拉进附近的一间茶馆,她一边挣扎一边喊,“宋玄文,你个无礼之徒,快放手!”
由于宛姻的大喊以及挣扎的动作,已经引得周围的人旁观。
宋玄文凑过去与她说:“你再喊叫,说不定就要去京兆府了。”
宛姻听罢,只好不再喊叫,任由他扯着她的衣袖上了二楼的隔间。
当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面放在一个走得腿快废、饿的快虚脱的人的面前,什么志气也没有了。
对的,宛姻已经没有任何志气可言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毫无一个公主用饭时该有的端庄优雅,宋玄文看着她的样子笑道,“看来这天地间也就只有我能这么欺负你了。”
宛姻抬起头,盯着他。
“你知道我堂兄为什么一听到是你就撒腿而跑了吗?”
“不想知道。”
宋玄文一笑,又继续说着,“这事情的缘由得从头说起,我伯父是先前齐王的师父,也是如今八皇子的师父,他应该是收到消息说我堂兄或会是你的驸马,我堂兄偷听后说坚决不做驸马,但我伯父的意见是听宫里的旨意,所以……”
宛姻丝毫不在意:“那又如何,他这样的人我才不稀罕嫁呢。”
宋玄文纠正:“是尚!”
宛姻:“……”
宋玄文:“其实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帮你撮合一下,成全你们这一对……鸳鸯。”
宛姻怒气横天,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朝他泼了过去:“我不需要。”
宋玄文抹了一下脸上的茶水:“瞧瞧公主的性子,真的没哪个男人会喜欢的。”
“我不在乎。”
“既然如此,那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嫁人了,免得来祸害别人。”
宛姻一笑:“我不来祸害别人,那就勉为其难的来祸害你吧。”
宋玄文也笑了:“若真这样,往后也不知道是谁祸害谁呢。”
“我倒是有信心折磨你一辈子。只是……你敢不敢?”
宋玄文问:“说真的?”
宛姻把玉佩往桌里一放:“是。”
宋玄文把玉佩拉到他这一边:“那我就接这战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