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宛妍依旧是早早的来了。
秦宇恒拿出昨日的丝帕来,递给了宛妍:“多谢殿下的丝帕,臣已洗好晾干了。”
宛妍接过丝帕:“干得还真快。”又想起什么,问他,“还是放着你那里吧,我还带了来……”
秦宇恒推辞:“不……不必了。臣有……”
宛妍哦了一声,还是收下了丝帕。
秦宇恒问:“殿下还是继续骑马?”
宛妍一笑:“自然。”
“今日不是有宴席吗?”
“那是晚上的,下午早点回去就好了。”说完,宛妍就上马了。
秦宇恒也上马追了过去。
……
宛妍和秦宇恒两人沿山下一路骑行,直到被溪流拦住了去路。
秦宇恒说道:“殿下休息一下吧,骑了那么久也累了。”
“好。”
宛妍应答后,就下了马,随处一望,恰好看到水中之鱼一跃而起,露出其娇俏的身姿,随后又落入水中,所激起的水花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五色光彩,光彩映入宛妍眼帘不久,就消失无终了。
秦宇恒也见了刚刚的景象,又走到溪流前,望了一眼:“这儿的鱼还真多呀。”
宛妍有一瞬间想凑过去看,刚走了一步,在望见那川流不息的水流时,又生出了一丝慌意,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子又不安稳起来,迈出的脚步还是收回去了。
而秦宇恒望着溪流里的鱼,并没有注意到宛妍的变化,正喃喃细语着:“此处的水流也不算湍急,倒是很适合抓鱼。”又转头看宛妍,“殿下要是不急,不如……让臣烤鱼给殿下吃。”
宛妍说:“但已经接近午时了。”
“所以啊,才要抓鱼,现在在山下,要是赶回去,已经很晚了,臣怕殿下会饿着……”
“哦!”宛妍才反应回来,“那就抓鱼吧。”
见宛妍答应,秦宇恒挽起衣袖裤子,准备下去抓鱼。
宛妍忽然想起来:“我不回去吃午膳,我父亲知道了会……”
秦宇恒一笑:“其实……圣上不想让殿下骑那么久的马,最好是一半骑马一般休息,昨天天快黑了才赶回去,圣上已经……”顿了一下,“圣上嘱咐了臣,只要殿下平安,只要殿下快乐就好。”
宛妍这才明白:“哦。难怪你会带我下山。”
秦宇恒没说什么,继续下水抓鱼,刚一弯下身子,又望及宛妍:“殿下不帮忙生个火或者是摘些野果吗?”
“啊?”
秦宇恒指了指在马上挂着的那个布袋:“火折子在那里,拾几块木头,生个小火就好。野果……在我们来的那条路上有。哎,算了,不用你去摘了,我等会去吧。”
宛妍应下,跑去秦宇恒指的那处,拿出了火折子,又迷迷糊糊的跑到另一处,拾起木头来,远远的也听得秦宇恒大声的嘱咐:“别跑远了。”
宛妍也大声回应着他:“知道了。”
当宛妍抱着一堆木头回来,看见地上的鱼以及半身湿透的秦宇恒时,忍不住的笑了。
秦宇恒也笑了:“这鱼太狡猾了。”
宛妍只笑不说,堆好木头后,就拿着火折子打起火来,而秦宇恒一看宛妍的动作就过来说:“不是点这一头,是那另一头。”
“哦。”
在秦宇恒的指导下,宛妍打火折子的动作要领算是对了,但她打了好几回,都是只出现了火星,并没有火苗。
秦宇恒从宛妍手里接过火折子:“还是臣来吧。”
宛妍转眼看秦宇恒,只见他轻轻一弄,火星就变成了火苗,在他的处理下,木头开始燃烧,待火光渐大,便就把鱼架在火下炙烤。
此时,宛妍深深觉得,她是那么的愚笨,什么都不会。
秦宇恒像是洞察到宛妍的心思,说:“其实臣的家境并不好,自幼就得学会这些东西。”
宛妍不解:“可你父亲不是有官职在身吗?”
秦宇恒无奈一笑:“不过是五品小官,在帝都中,就连三品的官员都是一抓一大把,何况是一个五品的官职。加上官场上的排挤……”
“那你……”
宛妍还没说完,但秦宇恒已经懂得她的言下之意:“我起初是候补九品,因朝廷改制,才转了正。”顿了一下,“我家里本就不富裕,我叔父又是个嗜赌如命的,加上父亲为我疏通关系,也花了不少钱……”
“原来如此……”
秦宇恒把鱼翻过来:“不过,因着先前救了殿下,得了不少赏赐,倒是缓解了家里的困境了。”
宛妍一笑:“原来我也算是你的贵人。”
秦宇恒点头:“算是了,说来臣也该与殿下说声谢谢的。”
宛妍笑了笑,以示承了他的意。
这时,秦宇恒翻了鱼,又看已经熟了,便拿了下来,把其中一条给了宛妍,宛妍才接过,鱼的香味已经飘入鼻中,她赞叹道:“好香啊。”
很快,两人就把鱼给解决了。
这时,秦宇恒才想起来,还有野果还没摘,便让宛妍待在原地,自己去摘了。
宛妍起来收拾了一下,见差不多了,便停下了,望着自己有点脏的手,该不该去那里洗一下呢,还是等他回来,但……总不好老是去麻烦他吧,毕竟这么小的事,还是自己去吧。
到溪流边时,宛妍停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缓缓走下去,而秦宇恒正抱着一堆野果回来,看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也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就放下野果,走到她身后,准备帮忙扶她一把。
秦宇恒还没来得及出手,宛妍就脚下就一滑,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看着就要掉下水去。
幸得他手疾眼快,出手拉住了她。否则就不只是脚和裙角处湿了水,而是摔成落汤鸡了。
虽然没摔成落汤鸡,但她整个人仿佛是吓住了,紧紧的抱住他不放。
他拖她上来时,她仍在抱着他,不肯撒手,他便只好抱着她坐下,待过了一会,柔声问她:“殿下,你没事吧?”
她仿佛是没听到他的话,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又指了一下她的脚:“殿下,你的鞋子湿了……”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就开始脱她湿了的那只鞋:“鞋子一直湿着不行的,臣帮你拿去弄干吧。”
由于秦宇恒的动作,让她感觉到,看了他一眼,放开了刚才紧紧抓着他的那双手的同时,也收回脚来:“我自己来。”
她的迅速收脚,让他觉得有一丝尴尬,又怕她害羞,就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而她脱下鞋子后,准备去火堆那里,却不料才走了两步,没穿鞋子的那只脚恰好就踩到了石子。
她不由吃痛,而他听见她的声音,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过去扶着她。
他的两只手正好扶着她的后腰和右手,想是他觉得是自己有些逾矩了,等她站稳了,就松开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慢慢走着,即使再次踩到石子,也忍着痛,不再发声,一直到了火堆前,才停下来,把鞋子放在火堆上方,随后对正在收拾东西的秦宇恒说:“谢谢你。”
她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野果。
待得鞋子干了,宛妍穿了上去,与秦宇恒说:“你抓鱼的时候,衣衫弄湿了,脱下来我帮你弄干了吧。”
秦宇恒推辞:“臣的衣衫已经干了,就……不劳烦殿下了。”
宛妍说道:“可我总得要做点什么吧,不然就显得我一无是处了。”
秦宇恒回过头看她:“怎么会!”
两人对视一眼后,秦宇恒还是把衣衫脱下给她:“有劳殿下了。”
宛妍接过衣衫,然后放在火堆上烤着,待得水分蒸干后,便过去还给他:“好了。”
秦宇恒把野果递给宛妍:“殿下试一个吧。”
宛妍接过,吃了一口:“挺甜的。”
“虽然不如宫里的,但也是不错的。”
“嗯。”
随后,宛妍就把她手里的那个吃完了。
他望了一下上头的太阳,“时候不早了,得回去了。”
“嗯。”随后,两人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山坡之上,两人骑着离去,只余马蹄声。
————
这几日,宛妍都是一半骑马一半玩乐的,与秦宇恒一起看晨起日出、傍晚日落,从山的这一头跑到山的那一头,整个北行山差不多都逛过了。
在秦宇恒的带领下,宛妍找到了连皇宫里也找不到的乐趣,比如抓鱼、烤鱼、摘野果、追野兔、吃桑葚……
宛妍乐于其中,若无旁的事,便过去寻秦宇恒,但在九月二十七日这一天,董其成特地跑到宛妍面前,说教她打马球。
董其成诚意满满,加上她之前也答应了,也就不好拒了,便与他一同去了马球场,而秦宇恒见她有董其成作陪,也就悄然离场了。
宛妍在董其成的教导下,好歹学会了一些马球的技巧,也对马球有了兴趣,也就答应了之后两日董其成的邀约。
这三天,秦宇恒每日都有问王喜,她是否来骑马?但她已经答应了董其成,也就无暇顾及秦宇恒,只是有一次抽了个空和他骑马溜了一圈而已。
在十月初一,他送了她今年的生辰礼——那天她追了好远好远的那只兔子。
小小而可爱的兔子,不仅是宛妍,还有映雪、颂夏几个看见了,也是喜欢得紧,连萧滢听闻了,也赶紧过来看,一会儿逗着它,一会儿又忙着给它找胡萝卜。
“找到了,找到了!”
远处传来萧滢的声音,宛妍一回眸,就见她拿着两根胡萝卜进来,随后便把胡萝卜给了地上的兔子吃。
只见那只兔子接过胡萝卜,用它的门牙啃了两口。
萧滢乐呵呵的笑着:“吃了吃了。”又过去拉着宛妍过来,“表姐你看,它吃了。”
宛妍摸了摸兔子的头,这时,胡萝卜从它手里脱落,滚到宛妍的脚下。
它正想去捡起胡萝卜,但宛妍已经快它一步,递到了它面前,它仰头望了望眼前的人,而后抬起它毛茸茸的手,拿起胡萝卜,继续啃了起来。
萧滢也过去摸了摸它:“真可爱。”
宛妍也说:“是啊,真可爱。”说着,就顺手把它抱了起来。
萧滢也跟着过去:“表姐,你还没给它取名字呢。”
“对哦。”宛妍逗了一下它,“取什么名字呢……哎呀,一时还想不出来啊……”
“它的毛色是灰色,就叫它灰灰吧。”
宛妍立马否决萧滢的提议:“不要,太俗了。”
“那叫小胡吧,那么爱吃胡萝卜。”
宛妍还是不喜欢。
随后,萧滢还有王喜、映雪几人说了好几个,宛妍都不喜欢。
宛妍把兔子放下:“还是让送我的主人来起吧。”
萧滢长哦一声:“原来表姐是想让秦侍卫起名。”又过去逗弄起兔子来,“不过,要是有人送我这么一个生辰礼,我也愿意让他取名。”
宛妍只是笑笑。
这时,景如蕴过来寻宛妍。
景如蕴看见萧滢,不由一笑:“呀,栎阳也在这儿。”
萧滢抱起兔子:“是啊,过来看这只可爱得不行的兔子。”
景如蕴说道:“我刚过来时,见到你母亲在寻你,说是你父亲让你过去一趟。”
萧滢哦了一声,又皱起眉头来:“爹爹……那肯定没好事!说不准就是为了那事儿来的。”
景如蕴问:“什么事?”
宛妍替萧滢回答:“大概是与五弟打赌的事吧。”又与萧滢说,“若没做,就问心无愧,打个赌又算什么,还是去吧,晚了更没好事。”
萧滢想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好,我去。不过……”又望及怀中的兔子,“表姐要不把这兔子借给我挡挡灾?”
宛妍连忙过去抱回兔子:“不行!这可是我的心爱之物,怎么可以让你拿去挡灾!”
萧滢撇了撇嘴,望着兔子,感叹道:“好吧,希望我明天还能平安归来。”
望着萧滢远去的身影,宛妍无奈的摇头,随后又抱着兔子一起坐下了。
景如蕴望及宛妍怀里的兔子,说:“听人说,是教你骑马的侍卫送给你的生辰礼?”
宛妍点头。
景如蕴伸手过去摸了摸:“果然可爱。”又望及宛妍,“西部的花茶,我给三娘带了些过来。”
“真的?”
景如蕴点头,随后让侍女拿了出来,又说:“我煮给你尝尝。”
“好。”
景如蕴便过去煮茶了,而宛妍则在旁边帮衬着。
煮水的壶沸开,宛妍刚刚拿起,颂夏就进来禀道:“董公子遣人过来问殿下明日可还去打马球?”
“去吧……”
宛妍回答得有些犹豫,回首之时,见景如蕴在憋笑,遂问她:“容华笑什么?”
景如蕴止了笑:“我听说这两日那位董公子都过来寻你,手把手的教你打马球。”
宛妍承认:“是啊,怎么了?”
景如蕴拿起水壶,浇在放了花茶的杯子里:“三娘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董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的呀。”
宛妍摇头:“我不懂。”
景如蕴扑哧一笑:“你怎么不懂!反正我觉着董公子也是不错的,又是镇国公家的长孙,算是配得上你了。”
宛妍瞟了一眼景如蕴:“若要这样的匹配,还不如是苏柏蓝了。”
景如蕴提醒宛妍:“三娘你是忘了,他可是你‘哥哥’。”
“可又不是我亲哥哥,只是认的而已。”宛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来,随后又拿起茶杯,正想喝上一口,却忘记了这茶是刚泡不久,这不,刚一触碰就把宛妍烫的连忙放下了茶杯。
景如蕴边帮她吹烫到的地方,边笑着说:“你看看你,哪是拿他当哥哥。他姐姐嫁入皇家,是皇家的儿媳,再加上贵妃是他姑母,那就断无再娶你的可能了,反正……他苏家三公子是做不成你的驸马的。”
宛妍解释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比喻一下而已,我知道他只能做我哥哥,我就只能拿他当哥哥。”
景如蕴点头,表示相信宛妍的话,但又说:“你是拿苏三郎当哥哥,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总不像哥哥看妹妹那么简单,那种神情就像董公子望着你的神情那样。”
说及此,宛妍已陷入沉思,而景如蕴还在继续说着:“苏三郎可没董公子那么直白的透露出来,只是总有不经意的流露。”
宛妍有些疑惑:“容华,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如蕴回答:“他望你的那种神情,我瞧见了几回。”
宛妍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又望着手里的兔子发呆,直到景如蕴走了,她也没发觉。
宛妍忽然站起来:“我明天不打马球了。”
颂夏闻言,过来问宛妍:“不去打马球,那殿下去哪儿?”
“去……”宛妍望着兔子,“去给它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