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呐,那张卡片竟“呲”的一声滑到了对面!
周围静得出奇,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对面没有任何反应。我默默翻开英语练习册做起阅读……
可我怎么还能安心做阅读呢?!思绪有如潮水涌入我的脑中……
“会不会是她没发现卡片?”
“会不会是她不想理我?”
“会不会被她父母看见了?”
最后,我甚至想到了:“卡片滑去的房间可能不是他们家,而是我家的厨房。”
…………
我起身在家里找了个遍,没有发现那张卡片,这才稍稍安心地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古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也有了些倦意,正要起身,墙缝旁一个白晃晃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我捡起那个东西,喃喃自语道,反过来一瞧,“是那张铁卡片!”在我的字下面多了一行模模糊糊的字。我把它贴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再去看它的内容。
“先练会儿琴,待会儿再写作业。”
我本来以为她的字会优雅端整中带一些飘逸。然而上面的字潦草模糊,甚至还有一些油腻物和污垢。和我想象中,她的字大相径庭。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特色嘛。”我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公交车上,还有许多空座位,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像她旁边那个座位走去。
一路无话,我们安静地到达了学校。
下午放学,上校车时,已没有多少空位子,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坐到了她的旁边。
(六)
她开始主动和我交谈,是在一个美丽的黄昏。玫瑰色的彩霞勾勒出她动人的身影,浪漫而不失优雅。
那天中午作业极多,仿佛一座小山,老师又拖堂,午自习十分紧张,根本就没有时间午休,甚至有几个女孩子没去吃午饭,我也来不及吃老妈早上准备的苹果。
公交车上,我正在找位子,路过楼道里遇见的那个姑娘的座位旁时,她旁边的座位上放了一只黑色的背包,时尚精致,我以为是她约了同学,先占个座位,没想到,我走过的时候,她将包挪走了,把座位腾了出来,我感觉受宠若惊,试着坐了上去,她朝我微微一笑,我只记得心脏砰砰直跳。
我刚把苹果拿出来,长得像土豆一样的司机就踱着步子过来了,他拍着气球似的肚皮,大着嗓门道:“不许在车上吃东西,谁要是被我发现,就让他(她)吃完了再上来!”
这时,一个喝酸奶的男同学手一抖,酸奶“滋溜”一声喷到了脸上和衣服上,犹如一片片白色的雪花,其他同学哄堂大笑,还有一个同学冲他挤挤眼睛,怪叫一声:“好尴尬呀!”
我不由得把苹果塞到身后,像其他要偷吃的同学一样,司机走后,我拿出苹果,嘀咕了一句:“他好凶啊!”出人意料的是,旁边的姑娘开了金口:“放心吧,他看不到你了!”
我忘记了当时的想了些什么,因为接下来她做出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朝四周看了看,轻轻对我说:“哎,我们换个座位吧!”
心中仿佛有无数小鹿乱撞,无数野马奔腾,无数鲜花怒放……
换了座位后,我坐在靠窗的位子,她挡住了司机的视线,我便可以无所畏惧地吃苹果了,其实也不然,我很小心翼翼的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后排的哥们忽然大叫:“快看!清峰躲在女生背后啃苹果啦!啧啧!”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感谢上苍!!一路上并没有出现捣蛋之人!
黑板的右上角赫然写着中考倒计时60天。也是这个故事开始的第45天。
墙角传来了一张纸条,那么柔软,那么洁白,像小天使一样来到了我的身边,“最近经常在学生公交上看见你呀?”
我的心一颤,犹如琴弦被拨动了一下,连忙回答:“那个真的是你?”
墙对面又传来了纸条“是的呀!你认出我啦?那明天咱们一起走吧?”
“明天?”“咱们?”“一起?”
我的脑子充了血似的,嗡嗡直响,我好像回答她了,又好像没有回答她。
我在学校中不善交际,但也有几个“朋友”。他们成绩都不是太好,也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他们一直主张“不热血,不青春”,所以他们经常通宵看动漫,打游戏,出口成脏,一起旷课去打篮球,被老师骂的狗血淋漓,还觉得非常酷,到处炫耀。
我自恃清高,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起。但因为个子高坐在后排的缘故,不得不跟他们有交集,他们的行为和这种浮躁张扬的气氛,我也耳濡目染着,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或许又想起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我脑子一热,翻箱倒柜地找出几张A4纸,反反复复得确定它们是纯白的,没有被用过,便小心翼翼地裁出几张方方整整的纸卡片,心急如焚地将一本古诗文书籍翻了个透彻,挑了四句我也不理解的诗拼凑在一起,下面是成品。
吾人甘作心似灰,
但慕刺史仁有馀。
不意君心半路回,
佛之意兮祖之髓。
短短四七二十八个字,我却写了一张又一张,不是笔误了就是不满意。写好后,又找来透明胶将纸封了起来,看上去就像套了个塑料套。要问我为什么写这首诗,其实动机很简单,把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和第四句的第四个字连起来就是“吾慕君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兮君不知
防止她看不出来,我又在卡片上做了淡淡的痕迹,想想又擦掉了。我无法说清我那时的心境,只可用“矛盾”来形容,既希望她能发现,又希望别发现。
可是,事情超过了我的预算。
整个晚上我的内心躁动不安,没有睡着。第二天上课也是心不在焉,无法集中精神。放学后,我破天荒地第一个到了公交车上,左顾右盼,紧张兮兮,可是,直到公交车上有一半同学都来了,我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心急火燎,却看到那个胖胖的女生,手里夹着鸡腿堡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这么早来可真是稀罕事(她一般到开公交前三分钟才回来,那时离开公交还有十分钟左右),她毫不客气地来到我身边的那个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发出“噗”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臭味。
“天呐!”想到我一晚上的良苦用心,竟被她的无心之举毁于一旦,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了上来,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公共座位,又不没有刻我的名字,人家凭什么不能坐呢?”于是我没有搭理她。
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汉堡,不时吮吸一下手指上的沙拉酱,口中含着东西问我:“哎,你们周考了吗?(学校每周四的数学检验即为周考。)”
“考了。”
“那你及格了吗?”
“当然及格了。”回答这话时,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算了,不提学习的事了。”她摆摆手,“你是初几的?”
“初三。”
她哦了一声,继续嚼着汉堡,“你比我大一年。”
“没有,我是生日报错了,才早上了一年。”在她面前,我有一种隐隐的优胜感,就这样聊了起来。
真奇怪,跟有些人说话就觉得脸红脖子热,会想入非非,但和有些人说话就非常自然,如行云流水般,虽然谈不上愉快。
这时她瞟到了我手里捏的纸卡片,掰开我的手指,一把夺了过去,我差点大叫起来。
“哟,这是你的字。”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按捺不住的惊喜,“嚯,真漂亮,哈哈。”
她笑着,酒窝像两个小钉子嵌入肉中。
她欣赏了一会抬起头,故作严肃地问我:“说实话,书法练了几年了?”
“没有,自己瞎写写。”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得意极了,可是我更希望,这赞美是楼道里那个女孩儿说出的。
趁她看纸卡片的功夫,我环顾四周(不知为什么,我坚信她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正巧触碰到了一双湖水般的眸子。
“是她——那个楼道里的姑娘!”没想到她坐在我的正前方,也盯着我看,旁边的座位上放了一只黑色的书包。
我正想说点什么,她猛然将放在旁边的包抱起来,放在了自己修长的腿上,很快,一个素不相识的同学坐在了她的旁边,或许是我眼花了,她转过身时,眼睛蒙上了薄薄的泪雾。
旁边的胖女孩儿也抬起头来看,见我俩的样子,偷偷笑了,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小子眼光不错嘛,那是杨逸,跟我一起学古筝,打小玩大的朋友,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儿。”
“杨逸……杨逸……”我默念着,“认识”她一个多月了,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看看胖女孩,我竟有种攀龙附凤的感觉。
那个胖女孩儿又用手肘撞撞我,似笑非笑地把纸卡片递过来:“这首诗挺有名堂的哈。”
她的话使我如坐针毡。
(到这里,有没有读者想问,你为什么要把卡片捏在手上,而不偷偷塞给心仪的人呢?
答案很简单,若是塞给她,她又看不出,未免有点莫名其妙,显得我神经质,搞不好还会被老师发现,但是如果我是假装在读诵这首诗,有意无意的把纸片在她眼前晃悠,她看不出来,会觉得我博学刻苦,她若看了出来,就能感受到我的用心良苦以及浪漫情调,还能避免许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