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
一大早，旅馆老板就来敲门：早上好！！意思是：赶紧起床！昨天说好八点半楼下集合的。一看手机才七点多。可是醒来就睡不着了，要去骑大象，过于兴奋。起来与Pi王去吃早餐，一到大厅就被老板叫住：这里有早餐！加上满脸堆笑，我们还以为是免费提供的，于是坐下。结果送上来一份菜单，知道不妙。果然，菜的价格严重超标，根本不像一家普通的Guest
House的价格，因为昨晚我们在东城门的黑峡谷饭店吃过，那家饭店装修别致，气氛很好，似乎也没有这里贵。最后，一顿早饭花去65泰铢，几乎可以在外面吃午饭和晚饭。而且只吃到三片烤面包、一杯热茶、一小杯橙汁——和没吃一样。
不过，这并没有毁掉旅行的兴奋。八点半，我们准时出发。
老板亲自当导游，车是他雇的。我们只管出这一天的费用：800泰铢。包括骑大象、竹筏漂流、瀑布、少数民族村之类。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在丛林边停下。老板兼“导游”（他的名字叫Chan，他开玩笑说：后面加个g，就是泰语里的“大象”。个子不高，脸有些方，皮肤较黑。一口还算流利、语法却很古怪的英语）从路口边取出很多竹棍，每人一根，走山路时作支撑用。我们都说是打狗棒。
先走下坡路穿越一片深邃的丛林，都是泥路，幸好没有下雨。然后过一座吊桥下面水流湍急，摇摇晃晃，每次只能过两人。然后上坡，Chan拿着一把模样古老的刀子，沿途砍杀了许多伸出来的藤蔓竹枝，到一片豁然开朗阳光充足的山坡，他停下来，指着一片田地说：这是旱稻（我长在盛产水稻的江南水乡，却头一回听说竟然有旱稻），这里的山区住着几个少数民族：苗族、瑶族、傈僳族。都自中国迁徙而来，泰国政府准许他们留下，却被留在深山老林里，不准迁往大城市——要保存旅游资源，即被我们这样的游客“观看”。虽说他们是中国的少数民族，我却只在照片上见过。历经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少数民族村”，村口立着一块牌子：“泰国传统文化中心”，有些不伦不类。见到的少数民族，怎么看像只是穿了民族服装的商人，所谓的村庄就是长长的两条“民族”服装、饰品摊子。几间茅草棚子一看就是现代加工物。让我想起当年看到的西安半坡村。强行做出来的这些事物显得有些做作。大家纷纷觉得不值，除了这山路爬起来还有趣味。于是稍坐片刻，开始返回。刚往回走，另一队人马出现了。Chan说：我们是今天头一队来到这里的人。下山时，忍不住和上来的那队人，本着普及汉语的精神，我见人就说：你好！谁知，里面也回应了一声：你好！我问：中国人？他说：不是，台湾人。他问我，我就很气愤：中国上海！这样的情况遇到过好几次。台湾人总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虽然说着汉语——看来，台湾的“去中国化”教育推行得很厉害，他们身上的“中国认同”越来越少，就像大陆的“文革记忆”日益远去。在曼谷大皇宫博物馆里，很多标签上，“台湾”也成为和“中国”并列的“外国”。
回到车里，开了不久就到大象营。好几头大象在那里安静地等着。每一头的宽大脑袋上坐着一个驯象师——春节在北京一家旅馆的电视里，正好看到一部关于泰国驯象师的纪录片，他们对自己的大象充满了深厚感情。象背上安了一个铁制座椅，可容纳两人。在出发的地方能买到香蕉，20泰铢一袋，用来喂象，也可自己食用。不过，后来才知道，这不是好玩的事情，大象这个庞然大物的肚子有多深可想而知，一吃起来就没完，而且似乎已经养成了讨食的习惯，走一段就要停下来吃香蕉，没吃好之前，是不愿动弹的。走的时候，也会把巨大的鼻子甩到座位上来要香蕉。那根比人的手臂还粗的大象鼻子，张着两个巨大的鼻孔，喘着粗气，感觉很不舒服。我一见就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西片：一个人在树下吃到一种奇怪的果实，鼻子就不断变长，到处延伸，经过各种地方。漫长的蛇一般的鼻子给我留下了恐怖的记忆。于是，我见到眼前弯过来的大象鼻子，就赶紧去喂香蕉，好让它离去。它却并不怎么听话，每次不吃上半袋，是不肯罢休的。我骑的象还是最庞大的一头，食量更大。我发现，驯象师总是故意停下来，让象吃香蕉。沿途高高搭起来卖香蕉的小阁楼陆续出现，由不得你不买。一路下来，我们统计结果，别人的都是四袋，我却是六袋——120泰铢。
好在这是头一骑象旅行，并不在乎花钱。然而还有一项冤枉钱，就让人更不舒服。中途会有一妇人在山坡上等候着给你照相。起初，我就纳闷，照相干吗，难道是留作纪念？后来，一下大象的背，这妇人就凑拢过来：看看你漂亮的照片！原来他已经洗出，还装上了像框、塑料封袋。像框上佩着一只小象雕塑——代价是100泰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下午去竹筏漂流，也遇到这种情况。照旧是100泰铢。结果整天的费用才800，在照相和香蕉上就花去将近400。所以，后来我就学乖了。去曼谷水上市场的时候，又有妇人要给我照相，我就挥手拒绝。
大象走了一圈山坡，然后又渡河。河滩很险，总觉得大象走不稳。结果，人家走得如履平地，虽然速度慢得和蚂蚁一样。后面还跟着一头小象，毛茸茸的，很可爱，像头小猪。见到河水，疯了一般打滚。把整个身子沉入水底，然后调皮地浮出。引得我们纷纷观看。原来笨拙的大象也曾少年风流过。我坐的大象很爱干净，见到水，用鼻子使劲吸水，往身上喷，弄得我满身湿漉。其他的也不这样，就它一头。郁闷。
午饭包含在总费用里。蛋炒饭（很好吃，泰国菜的味道我还是不太适应，只有和中国味道接近的我才能接受）外加大盘水果：西瓜和菠萝。
下午先去看马沙坡（MeaSa
Pok）瀑布。瀑布躲藏在大山里边，要走一段路。水声很大，远远就听到了。瀑布很宽，而且分成两三股。最大的一股水汽四溢，飘飘缈缈，犹如花果山水帘洞。瀑布高十余米。近处被几根横倒的竹子挡着，有画意。Chan却以为有碍我们的视线，用他的刀子砍了。不过视野确实开阔不少。不过，Chan肯定出于省钱和省事的目的（马沙坡瀑布离大象营很近），没有带我们到更有名的花缴（Huai
Kaew）瀑布。
又去一个民族村（好像叫Karenc村）。一到村里，我就厌烦了。明明只是一个新盖了几家茅屋的市场。根本看不到“少数民族”自得其乐的生活。我就到附近去看水田，稻子十分旺盛，绿油油一片——除了远处多出些山峦，简直就是家乡的景象。
然后去竹筏漂流。四人一条竹筏。在山涧小溪里疾驶。除去水有些黄浊，还是蛮有风味。经常有险滩，看着十分危险，待到竹筏经过，却异常平稳。河流之上经常会冷不防冒出来一些横卧于河面的树干或者一些枝丫，须提高警惕，不时躲闪。有一处险滩，人都要下竹筏，从岸上走。不好的是，时间似乎很短。临上岸，总觉得不过瘾。一日游的时间大概只有这么短：一个半小时。好像两日游（2400泰铢）的时间就更加充裕。在机场能取到各种清迈地图，很多上面印着旅游路线及费用，可作参考。我身边就有好几份。很喜欢看地图，每到一地，总要先弄清楚自己的方位。这在泰国是很舒服的——地图都是免费取阅，机场以及各种商店门口都会有这样的地图。
晚上六点半是中国驻清迈领事馆举行的泰国北部地区国庆酒宴。去蹭了一顿饭。领事竟是女的，而且不老，说话也没有太大官腔。真是个好迹象。喝了很多酒，免费的酒啊：一连几杯红酒、啤酒，痛快，很久没这样喝过酒了。
饭后，自然去昨天就垂涎欲滴的外文书店了。店员正在勤奋地轻声诵读英语小说。我则在书海里游泳。很多诗集，挑不过来。最后购得《叶芝诗选》（华兹华斯版）、塔特•休斯《生日信札》（双F版，我已经买过张子清的中文译本，只是张的汉语未免过于陈旧、平淡）、《佩索阿诗选》（企鹅版，格里芬英译）。另有许多让人动心的书，由于经济的原因，都没舍得买：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多本小说、卡夫卡文集、布尔加科夫的《黑雪》（不知国内是否有译本）、艾略特的《荒原及其他》以及《艾略特诗选》（我已经打印了一本很全的英文版艾略特诗文集）、阿特伍德十本左右小说（没想到阿特伍德这么流行，包括刚翻译成中文的《羚羊与秧鸡》及《猫眼》、《盲刺客》，还有几本尚未翻译。看到阿特伍德总是想起江离，他很喜欢阿氏，有一首诗是专门献给她的），一本比较珍贵的《庞德译诗集》、查普曼翻译的荷马史诗（第二天看到另外一个好译本：费茨杰拉德版）、萨特的很多本小说及戏剧（萨特还在流行呢？！从来没有喜欢过萨特）、《尤利西斯》（牛津1922年版，很难得的版本。有人批注过。）、《贝哲曼诗选》（印刷很好。不过中间的胶断了。之前只闻其名，没好好读过他的诗）。还有雪莱、拜伦、济慈、华兹华斯、丁尼生、惠特曼，都是我不太想读的诗集（惠特曼除外，但在国内已买到其《草叶集》英文版），全部搁下。另有玄学派诗人马维尔的诗全集，还有布莱克的两本，其中一本是《天真与经验之歌》（国内的译本连插图也没边），还有大学才子派代表人物、海子所欣赏的短命天才马洛的诗集。我不太能进入西方古典诗歌，于是把它们留在了清迈。
书店10点左右要关门。逛得比较粗略。很多书还没有仔细看。打算下次再来。不过提着那三本书（它们从欧美旅行到泰国，然后又将被一名中国人带到中国，多么神奇的事情），走在清迈街道上，身体已是轻飘飘的。真没想到，到清迈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2007.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