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顿.马切住在一栋红砖外墙的二层小楼里,距离赌场2英里。他勉强同意同斓曦和雨果见面,但他谨慎的强调自己要同小马切核实对方是否是真的BJC的调查员。第二天上午,他给雨果打电话说同意见面,见面地点就在他家附近的停车场。威尔顿.马切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等他们,喝着冰红茶,百无聊赖的用手赶着苍蝇。这是个阴天,太阳藏在厚厚的云层中,天气还挺凉爽。他礼貌的询问雨果和斓曦是否需要喝点什么,两人都拒绝了,不远处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塑料水池里玩耍,她的奶奶在旁边照看着。
威尔顿比小马切小三岁,乍看上去两人仿佛双胞胎一般,他们都拥有光洁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灰白色的披肩长发,典型印第安土著的打扮。他的声音也如小马切般低沉缓慢,每一个音节都很重。
“这是你的孙子?”斓曦问道,她尝试着破冰般的谈话,因为威尔顿看上去心不在焉。
“孙女,第一个。旁边的是我妻子,内尔。”
“我上个星期拜访过小马切。”雨果说到。
“谢谢你们专程去看望他,我每个月都去两次,路途遥远,去一趟得耗费一天。大家几乎都忘记他了,他在监狱里受尽折磨,但他是一个意志坚强的汉子,我为他而感到骄傲。”
“他说你们大部分的原住民都认为是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和桑。”
威尔顿缓缓点头:“是的,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故事,而且吸引眼球,容易被相信,他捉奸在床,盛怒之下杀掉了奸夫**。”
“我们拜访他之后你有同他交谈过吗?”
“我昨天给他打了电话,按监狱的规定他每天有二十分钟的电话时间,你们相关的情况他都告诉我了。”
“他说过你曾经想再赌场获得一份工作但是被拒绝了,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斓曦问道。
“这很正常,我们部落分裂为敌对的双方,观点水火不容,这一切都要从投票决定是否建设赌场说起,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首席执行官可以决定任何事情,雇佣谁不雇佣谁他说了算。我站在对立的一方,理所当然的上了黑名单,现在赌场雇佣了两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人,我们的原住民获得工作必须要得到部落的许可。”
“这种感觉很糟糕吧?”
威尔顿轻蔑的笑了:“我们并不铁板一块,相反,我们就像有氏族血仇的敌人一般,从未尝试去相互和解,我们也不需要赌场的工作。”
斓曦问道:“小马切现在后悔和桑一起反对赌场的建设,他认为现在有足够的财富对部落是个好事。你认为呢?”
长时间的沉寂,威尔顿陷入了沉思,直到他的孙女嚎哭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拉回来。他喝了一口茶说到:“很难说这句话是错的,赌场的运营带着我们部落走出贫困,带着我们开拓了视野,这些都是积极的一面。我们变得健康,快乐,无虑,我们也乐的见到那些外地人在这花天酒地给我们送上大把大把的钱。不过我觉得以后会有报应,有些有远见的族人也是忧心忡忡。钱财得来太容易,懒惰会侵蚀灵魂,我们有太多的人沉浸在酒精和毒品中无法自拔。”
雨果问道:“既然生活如此富足,为什么你们不多生一些孩子呢?”
“那就是愚蠢的地方,我们原住民的议会被一些傻瓜掌控着,他们负责制定规则并维护规则,既当运动员也当裁判员。在我们这个地方,当姑娘成年后,她每个月能拿五千美金的分红;但是一旦结婚,她的分红减半变成两千五百美金,所以越来越多的姑娘们拒绝结婚,男人们都是酒鬼和混混,为什么要失去一半的分红而嫁给一个不靠谱的人?这一切一定会导致我们原住民人口的下降,这个拍脑门的决定让我们原住民人口急剧下降。”
斓曦看了眼雨果,二人心照不宣,该进入正题了:“是的,这个政策课不讨好。你了解克劳迪亚法官吗?我们今天来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对她了解的不多,”威尔顿说到:“我认为缺乏法官的聪明睿智,她没有做任何可以保护我兄弟的事情,而且反对她判决的上诉一茬接着一茬,最后她还以以微弱的优势维持了原判。”
“你了解哪些反对判决的上诉文件吗?”雨果问道。
“每一份我都研究过,哈奇先生,而且斟酌了很多遍,我的兄弟将会为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被送往绞刑架,我至少要在这些文件中找到蛛丝马迹来支持我的兄弟,不幸的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些。”
“桑和小马切的妻子是否真的有婚外情?”雨果问道。
“我认为不可能,你应该知道,如果确有其事的话,每个人的行为举止肯定会因为这些感情因素而受到影响,桑是一个非常传统的男人并对自己的家庭生活非常满意,我从不相信他会和我的嫂子存在这种关系。”
“那么是谁杀了他们?”
“我不知道。在赌场开业后不久,我就能够按时收到分红,虽然数额并不大。那时我是一个卡车司机,没有文凭,我的妻子是个小饭店的厨师,我们省吃俭用攒了点钱,连同分红所得,花了两万五千美金雇佣了一个私人侦探,这是这个价钱能找到最好的侦探了,但他调查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查出来,我的兄弟在终审阶段遇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律师,这个律师根本不知道他在法庭上应该做什么。但还是有一些经验丰富而且正派的上诉律师在介入调查,他们也探寻了很多年什么也没查出来。根据协议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侦探叫什么名字,哈奇先生,虽然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兄弟是被陷害的,这一点我坚信不疑。而且我认为他在监狱里熬不了太久了,他会很快送上绞刑架的。”
“你听说过沃伦.杜博斯吗?”斓曦问道。
“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但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名气如何?”
威尔顿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冰,突然间显得衰老而且疲惫。斓曦有点同情的看着他,谁能想象终其一生为其无辜的兄弟伸冤却无法得起昭雪的无助感呢?他慢慢的说到:“在这个地方一个说法——杜博斯是这一切的策划者,组织者,拥有者——从赌场到规划,还有那些周边待开发的土地,传闻是他的人杀了桑和小马切的妻子。但时光飞逝,就算是事实也被岁月洗刷去了颜色。在这欢愉和筹码的嘈杂中,在金钱和赌注的诱惑下,事实已经不再重要了。生活太美好了,就算杜博斯真的犯下这些罪行,谁会为了追求所谓的正义而同他势不两立?就算他站在赌场中间,向所有人宣告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相信所有在座的经理、侍者、赌客们还会把他看成英雄。”
“那么你认为真相是什么呢?”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哈奇先生。”
“嗯……也许吧,但我很好奇您的观点到底是什么。”
“好吧,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认为他们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他们操控选举,经营赌场,精通各种非法营生;这些家伙无名无姓,无痕无迹,他们手段毒辣,杀人越货为家常便饭;他们控制着我们原住民的议会,所谓的酋长也不过是他们的傀儡。”
斓曦试探着问道:“我们有没有机会从在赌场干活的人那里打探点什么消息?”
威尔顿不屑一顾的笑了笑:“你想的太简单了。”他喝了口冰茶,眼神警惕的四周张望。
雨果和斓曦默不作声的等待。
长时间的沉默后,威尔顿说到:“我们是部落的人,一个种族,共同的血缘,我们从不相信外人。当然,我今天在这里跟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公开的信息或传说的故事,我没有透露任何秘密给你,我也没有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告诉过任何人什么秘密。虽然我和一些族人意见不一,但是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你任何讯息。”
斓曦不甘心的问道:“总会有认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员工,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一般谨慎。你们内部的争斗如此激烈,总会有人你们部落的行政长官不满意的人存在。”
“是的,的确有一些人对酋长恨之入骨,但是他是70%的选票毫无争议的当选,而且他事无巨细干的还不错。要在内部找个告密者是不可能的。”他又沉默下来,眼睛看着地面认真的思考,雨果和斓曦也静静的等着,良久:“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如果克劳迪亚法官真的贪赃枉法,那么她明里暗里一定受到保护,这些提供保护的家伙惯用威胁和恐吓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但这是在印第安保护区,这儿的法律是因地制宜的,我们制定法律,执行法律,保留传统,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州政府,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赌场建成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们一个多小时之后分手,斓曦和雨果觉得此行成果寥寥。他们开车打道回府的时候发现,宽敞的四车道上居然设立了收费站,在出口附近,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交5块钱来使用快速出口。雨果调侃道:“我猜这就是克劳迪亚法官决定颁发道路禁止通行令的主要原因了。”
“你也做了功课的哈?”斓曦一边加速一边问道。
“我看了萨德兰的邮件,十年前克劳迪亚法官曾经以威胁公众安全的理由关闭这条道路六天。”
“法官和杜博斯之后怎么达成协议的呢?”
“我觉得克劳迪亚法官运气不错,她还没有吃枪子。”
“不,这两个人都阴险狡诈,他们之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事情变得顺水推舟。”
他们驾车进入印第安人保留地,远处连绵起伏的高档公寓在阳光下秀然挺立,右边的道路指示牌显示有一条匝道通往“兔子跑”,如同格雷格.迈尔斯所描述的一样,从高尔夫球场步行进入赌场仅需要五分钟。从地图上看去,塔帕科拉印第安保留地房地产区域边界崎岖,犬牙交错,杜博斯和他的公司应该已经获得了大部分的土地开发权,而赌场就建设在这些土地的中央,这真是个辉煌的商业帝国。
他们拐过一个弯道,眼前就是那座巨大的赌场,高耸入云的入口被霓虹灯和旋转的聚光灯包围着,后面便是一座用作为豪华酒店的大厦。他们把车停在停场场乘坐电瓶车来到前门,在赌场里闲逛了一个来小时,四点钟时他们汇合在一起,在一个可以俯瞰赌桌和21点的酒吧里喝咖啡,观看赌局。节奏鲜明的HIP响彻云霄,分布在各处的老虎机传来哗哗作响的硬币声,赌徒们亢奋的叫喊,用力拍打着牌桌,喝多了的客人们大声的吵闹,有人一夜暴富,而更多人一贫如洗,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