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曦周六上午7点醒来,她在床上迷瞪着,懒得动弹,她的那只法国斗牛犬在床边转来转去,扑过来舔她,呜呜的抱怨着该出去上厕所了。斓曦不得不爬起来,拿出咖啡豆准备给自己煮上一杯咖啡。这时电话响了,是帕切科打来的。
“昨天的晚餐太棒了。”他笑着说:“你起床了没有?”
“刚起,你呢?”
“起了,我跟你说一件事,昨天晚上我们聊到一个人,是你告诉我那个提供麦克多弗法官信息的人。她是不是麦克多弗法官法庭上的记录员?”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如果是她的话,她现在危险了,这段时间我们监听多部电话,细节太多我不能一一说明,而且他们有些话用的是暗语。但是我们分析后发现,杜博斯,他们的老板可能已经下令了。”
“你说的对,那个记录员就是深喉,迈尔斯称呼她为检举人。”
“哦,的确如此。他们要干掉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你能联系上她么?”
“我试试吧。”
“尽快联系,我等你电话。”
斓曦把狗放出去,给自己冲上杯咖啡,她拿起那部专用手机拨通乔海伦.霍珀的电话。大约响了十五声后,那头接通了:“是斓曦吗?”
“是的,你在哪儿?”
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有点惊慌的问:“有人跟你在一起吗?”
“不,没有人,没人知道我们俩之间这两部手机。你到底在哪?”
“巴拉马市海滩,一个廉价旅馆,现金付账,我正在对着大海发呆。”
“我同FBI的人谈过了,今天上午有一名特工给我打电话,他们认为你的情况非常危险。”
“是的,我告诉过你了,这两天我很危险。”
“呆在房间里,我告诉FBI,让他们来救你。”
“不,不要,斓曦,库利警告过我不要相信FBI,求你了,不要通知他门。”
斓曦打开门把狗放进来,现在是狗狗的早餐时间,她快速倒了些狗粮,给碗里加上水,穿上衣服出门。她四天前刚购置了一部马自达,现在正在磨合,上车后她给帕切科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去什么地方,帕切科说这段时间他走不开,他正在准备和大陪审团开会,一旦有新进展立刻告诉他。斓曦接着给乔海伦打电话,但一直没接。斓曦着急了,锲而不舍的拨电话,拨到第十五个的时候对方终于接通了,她非常慌张,拒绝告诉斓曦她住在哪家旅馆,这个愚蠢的女人!斓曦知道巴拉马市海滩的大概情况,那个地方游客众多,临近98号高速公路,路旁有许多小旅馆,快餐店以及服装商店。
“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斓曦问道。
“我不知道,我害怕!我害怕极了!”
“这个电话时安全的,把门锁好,如果你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立刻给前台打电话或给警察打电话。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过去找你。乔海伦,你现在不要挂电话,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德尔加多住在西湾酒店三楼的一个房间里,乔海伦住在隔壁的海神旅馆。这两个都是低档的汽车旅馆,客房半满,大部分客人是因为淡季的廉价房源而从北方过来享受一下海滩的阳光。乔海伦住在二楼,门上画着一个箭头,门前是坚硬的混凝土走廊,房间旁边就是楼梯,沙滩巾和泳衣晾晒在栏杆上,这表示她没有去游泳。
德尔加多在两百码以外盯着乔海伦的房间,他注意观察着窗户和门,她把窗帘拉的很紧,这样的举动目前正在拯救着她的生命,他手上有一把带瞄准镜的步枪,只需要窗帘的一点点缝隙他就能精准击中目标。他正在耐心的等待着,今天上午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个小时了。他也想过径直走过去按门铃,“哦,对不起,我弄错房间了。”然后他就踢开房门,几秒钟之内完成任务。但这个计划显然不够完善,她有可能发出尖叫,可能踢倒家具、电器发出声响,这些声音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和关注;如果她离开房间,德尔加多就会悄悄尾随,等待时机给她致命一击;这个计划也不太乐观,沿途的酒店和咖啡馆都有很多游客,他很难不暴露行踪。
他等待着,思索着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逃跑。如果她没有告密的话为什么要躲呢?为什么不住在家里而在这儿住便宜的小旅馆?这个女人的邻居周四可能对他扮成驱虫公司的人起疑心,也许是那个多嘴的男人告诉这个女人周五上午发生在她房子门前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即将接受惩罚,她很慌张。
德尔加多也假设她是否可能准备同其他人会面,一些她不应该见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这种迹象,她是一个人,只是在房间里消磨时间。她在等什么?不会是约会,这个女人不太像是到这来约会的人。在沙滩上散步是比较合理的,或者在游泳池、海里游个泳。不管她下一步做什么,只要离开房间就是德尔加多的机会了。但是,门一直没开,她在等待,而他也在等待。
帕切科说:“我不希望你过去,斓曦,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没事,放心。”
“这样,让当地警察提供保护吧,找到那个旅馆,然后通知警察。”
“她没告诉我旅馆的名字,她现在缺乏判断,不希望和警察沟通。”
“那……我叫两名同事陪你去。”
“不,她也害怕FBI。”
“她太蠢了,你不知道地址怎么找到他?”
“我希望当我到的时候她能告诉我。”
“……你也很蠢,就这样吧,我要去开会了,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一个小时后再通个电话。”
“好的。”
斓曦想给盖思马打个电话,但想到这是周末就别去打搅他了,而且盖思马让她这几天休息,同时斓曦觉得盖思马帮不了什么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如果找到乔海伦,她就开车带她去个安全的地方。
事实上,乔海伦知道杀手就在隔壁旅馆,她没有德尔加多想象的那么蠢,德尔加多不知道乔海伦通过监控视频监视过他,看着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外一个房间,翻找抽屉,打开柜橱,检查文件。这个男人很高,大约六英尺两英寸,身材消瘦,腰肢纤细,手臂细长,左脚轻微有些拐。她看到这个男人在日出前经过停车场,手里提着巨大的长箱子,就算没穿杀虫公司的工作服,乔海伦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乔海伦立刻给库利打了电话但对方没接,这个懦夫!胆小鬼!骗子!居然把一个弱小的女人独自留下面对死亡!她知道等待库利援救纯粹是浪费时间,这是计划和她一起分钱的伙伴,现在乔海伦对这个懦夫只剩下浓浓的恨意。她也想过给斓曦打电话,但斓曦距离她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不确定斓曦会不会过来救她。她该怎么办?现在,她正躲在房间的角落,手机已经预先拨好911的数字,如果有人敲门就立刻报警。
9点50,斓曦给她回电话,像抓到救命草一般的乔海伦赶快接起电话:“你好,是斓曦吗?”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在路上,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的旅馆名叫海神旅馆,在麦当劳的街对面。你开着什么车?”
“红色的马自达。”
“好的,我立刻去前台等你。”
乔海伦轻轻打开门溜出来,她通过楼梯下到一楼,穿过旅馆的中庭,路过游泳池,一对老夫妇正在那儿涂防晒霜。她到了大堂后同服务员打了声招呼,找个方便看到隔壁旅馆大门的地方站着,服务员殷勤的问她需要点什么,她心里想着最好他妈的递过来一把机关枪,嘴里回答不用,谢谢。她看到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从道路上开进酒店的匝道,便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回头看到那个杀手站在西湾酒店三楼的露天走廊上盯着她,但现在肯定抓不到她了。
“我想你就是乔海伦.霍珀,”斓曦一边说一边启动车。
“是的,是的,很高兴见到你。他来了,快,带我离开这儿。”
她们开上98号高速公路向东行驶,乔海伦转头看着路上是否有车跟过来,斓曦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没见过面,而且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他,开快点,甩开他!”
斓曦打着转向灯向左边并线,然后又向右边并线,没有迹象表明后面有车跟踪,乔海伦打开手机导航,她们穿过巴拉马市中心向北开去,海滩在她们身后越来越远。路上车辆变得稀少,斓曦开始飞驰,她不害怕警察抓她超速,有警察来更好!通过手机导航的指引,她们从这条路拐到那条路,然后又拐到另一条路。
她们俩都紧张的注意着路况和环境,一直没有相互交流。一个小时后,斓曦驾车穿过10号公路,又过了半个小时,“欢迎来到乔治亚州”的巨幅路牌在路边显现。“我们去哪儿?”乔海伦问道。
“瓦尔多斯塔州。”
“谁让我们去那里?”
“我觉得没有人认为我们会去那里,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你看上去和照片上不太一样,我是在BJC网页上见过你的照片。”
“我剃光过头发,那次受伤后。”斓曦把车速慢下来,在一个小镇,她们把车停在快餐店门口,计划下来吃点东西。目前应该无人跟踪,但不能放松警惕。她们肩并肩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了汉堡和薯条,看着路上行驶而过的车辆。
斓曦说:“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
“我不确定都能回答,给我个范围。”
“姓名,年龄,等等一些你的基本信息。”
“我今年43岁,1968年出生在彭萨科纳,我妈妈60岁,有部分印第安血统,一小部分。我爸爸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总是跑出去鬼混,我没见过他。我结过两次婚,对未来没什么期许。你呢?斓曦。”
“我没结过婚,现在单身。”
俩人都很饿,食物端上来后狼吞虎咽。斓曦问道:“有关印第安保留区的事情,到底是事实还是故事?”
“千真万确,小的时候我祖母把我养大,她是个非常好的老太太,有着一半的印第安血统,但我祖父不是,所以我妈妈有着四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我妈妈告诉我,爸爸也有一半的印第安血统,但这一点无从证实因为他早就跑了。我有段时间尝试着去找他,不是出于什么亲情,纯粹是没钱生活了。如果我爸爸是印第安血统的话,我就应该是八分之一的印第安人。”
“塔帕科拉的印第安人,是不是?”
“当然,作为有着八分之一的印第安人,我怎么去登记为部落成员呢?在我们国家,官方登记上标注了重罪犯,性犯罪,等等,但是没有标注混血儿的血统。我找了部落的人,但是缺少证据证明我拥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你看,因为我基因库里某些人的特征,我有淡褐色的眼睛和浅色的头发,这让我看上去不是印第安人。负责种族分类的人最终做出了裁决将我剔除在外。在这之前我一直被认为是部落成员之一。”
“所以你拿不到分红?”
“拿不到,有很多跟我一样稍微沾亲带故的人都拿到了分红,他们也移居到别的地方但是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就是我没有。”
“我没有遇到过多少印第安人,但你看上去的确不像,你很漂亮。”乔海伦大概比斓曦高一两英寸,纤细苗条,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紧身上衣。当她悲伤的时候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她脸上的皮肤光洁而有弹性,没有一丝皱纹,她没有化妆,也不需要化妆。
“谢谢你,我的容貌除了给我带来麻烦外没任何好处。”
斓曦吃完面前的汉堡,看到乔海伦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斓曦开车上了84号高速公路,道路略显拥挤,车跑不快。此时此刻,有一双眼睛在后面紧紧的盯着她们。
库利不是真名,乔海伦也没有揭穿过他的真名。二十年前,乔海伦第一次婚姻失败的时候遇到了他,他在德斯坦镇有一个小办公室帮人打离婚官司,乔海伦的第一任丈夫是一个酒鬼并且对乔海伦严重家暴,在办公室的时候两人起了争执,库利跳起来保护她让她觉得这个人是个英雄。事情是这样的:当乔海伦正在哭诉自己遭受到的痛苦的时候,她的前丈夫破门而入,醉醺醺的准备大打出手,库利干净利落的掏出枪把他给干掉了。于是乔海伦的离婚案子因为她前夫的死亡而办的特别顺利。不久以后,库利,这个也离了婚的男人打电话过来问候她,他们交往了几年,双方都没给对方婚姻的承诺。库利和乔海伦都同其他人结了婚,后来两个人都发现自己犯了同样的错误,又都分别第二次离婚。
库利是一个好律师,如果他避免一些不应该的交易的话他应该很成功。他热衷于处理肮脏的离婚案件和涉及毒贩和摩托车手的刑事案件,他喜欢在沿街经营的脱衣舞夜总会和酒吧消遣鬼混,认识很多混街头的家伙,这些经历让他不可避免的听到沃伦.杜博斯这个名字,他对这个隐秘的组织很感兴趣。后来,他听说边境黑手党插手了印第安保留区的赌场营生,准备找点机会干点什么。但不幸的是,他被联邦警察因为偷税漏税而扔进了监狱,他失去了执照,但遇到了迈尔斯,一个同样被扔进监狱的前律师。
乔海伦在针对麦克多弗法官的上诉书提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格雷格.迈尔斯这个人的存在,库利和乔海伦都不愿意在上诉书上签字,于是库利想了个法子,找了个第三方毫无关系的人来签字,这个人愿意为了钱而冒险,事成之后可以分一杯羹。
乔海伦对迈尔斯这个人很好奇,斓曦简要的讲了一下马尔斯见他们的故事:第一次在船上的会面;他的小墨西哥女友;第二次船上的会面;第三次餐厅的会面;突如其来的登门拜访;然后莫名其妙的失踪;他们如何解救卡丽塔;以及现在动用FBI的关系还在调查这个人的下落。
斓曦想知道是谁在跟踪她们,那个在旅馆盯着他们的人是谁,乔海伦也不知道名字,但是她有这个人的视频,他们在街边的商店停下车,在手机上看了会这个人的影像资料,乔海伦解释到库利在电子产品方面比较擅长,是他帮忙安装了整个监控系统;他还会使用GPS定位系统,可以跟踪麦克多弗法官的雷克萨斯;他还根据雷克萨斯的定位在对面租了一个别墅,沃伦的照片就是他在那里拍的。
现在,库利到底发生了什么?乔海伦一无所知,但是她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库利安排的,他对沃伦.杜博斯和赌场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他和乔海伦是那么的亲密;那么多年的友谊;他利用了她对部落的怨恨唆使她加入计划;他在八年前说服她去申请麦克多弗法官记录员的职位;当在位期间,他清楚的引导她如何收集信息,收集什么信息;他熟知法律,善于追踪各种蛛丝马迹;他研究大量的文件和报告,最终确认麦克多弗法官同沃伦.杜博斯一定有关系;他熟知布伦瑞克郡经济发展的内幕;他尝试着去追踪那些错综复杂的离岸公司之间的来往账目;是他找到迈尔斯当马前卒;而且在迈尔斯开始行动之后他便抹去自己的痕迹;至今为止他已深思熟虑统筹安排数年;到现在此时他的宏伟计划依然有条不紊地按步骤实施;纵穿始终,步步为营,幕后推手,如影随形,他的成就是多么的辉煌!
雨果.哈奇的躯体已经在冰冷的墓穴中渐渐腐烂;而迈尔斯先生仍然音讯全无;库利离开了乔海伦隐匿在海外;她并不憎恨麦克多弗法官,相反,两人相处的还不错,这几年,她成千上万次后悔加入到扳倒麦克多弗法官的阴谋中。
乔海伦推测,如果杜博斯抓住了迈尔斯,他一定会使手段让迈尔斯开口,迈尔斯会供出库利,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库利,他们可能没找到库利,但按逻辑很快就能推测出乔海伦是那个告密者,现在没有人能保护她!
在入狱前,库利是一个强硬的家伙,他总带着枪,喜欢和街头混混、小流氓玩在一起。但是被扔进监狱后,一切都变了,他不再趾高气扬,不再被痞子们尊敬,他失去了他的钱财,丢掉了他的律师执照,背上可耻的犯罪记录,他暗暗发誓,丢掉的东西一定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