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指示,克莱德.维斯特伯和汉克.史库尼在一座巨大的开发区里会面,这个开发区位于巴拉马市以西两英里,海湾以北一英里。巨大的广告牌宣誓着一个新的名叫“蜂蜜林”的社区即将开盘。这里规划着可爱的别墅,现代风格的商店,高尔夫球场,距离漂亮的绿宝石海滩仅几分钟的步行距离。远处,推土机铲平了一片森林,近处,工作人员正在安装路缘和排水沟,主道路附近的房子已经开始封顶了。
维斯特伯把车停在路边,爬上汉克那辆黑色梅赛德斯奔驰SUV。他们在一条铺设好的道路上行驶,几十辆承包商的卡车和货车随意停放在即将平整的土地上,几百名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劳作。看上去道路已是尽头,但峰回路转间出现三栋用来吸引买家的崭新样板房,汉克将车停在其中一栋的旁边,他们径直走了进去,门没有锁,房子是空的,没有人,也没有家具。“跟我来,”汉克说到,他们一起走上楼梯。
沃伦.杜博斯在空荡的主卧室等待着他们,他平静的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又一个狂热的不计后果的开发项目。他们打招呼,握手,沃伦笑着看着他们,气色很好。维斯特伯有一年没见到他了,他一点都没变,消瘦,健康,穿着高尔夫衫,卡其裤,仿佛一位退休官员。
沃伦转过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维斯特伯说:“好,现在,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
克莱德.维斯特伯左手手腕带着一只蒂梅克斯牌手表,过去三年里在他手腕相同的位置一直带着相同款式的蒂梅克斯牌手表,但今天的表与以往不同。维斯特伯注意到沃伦和汉克对他带的手表熟视无睹。不会有人关注这个的,但是FBI的特工们却不然,帕切科和他的技术团队没放过这个细节,表带必须系得松松垮垮,因为手表的背面有一个微型振动器,当FBI伪装的工作车在信号范围内时,微型振动器接受信号后便发出震动,这时维斯特伯就知道附近的FBI特工正在工作。
工作车伪装成一辆FEDEX快递货车,同大街小巷穿梭递送快递的车辆一模一样。现在这辆车停在隔壁一栋样板间门口,司机穿着FEDEX工作服,下车打开引擎盖仿佛车辆故障了正在维修。货车箱内是FBI特工以及一堆仪器,帕切科和三名技术人员守候在此。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在蒂梅克斯牌手表信号覆盖的两百英尺范围内,于是便启动了振动器,在那个空旷的主卧室里,手表上的麦克风能清晰听到三十英尺外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就在昨天,帕切科以及两位特工同维斯特伯一起排练了四个小时,现在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抓住沃伦.杜博斯,维斯特伯就能够在监狱里少蹲很多年,至少他可以享受一段自由的老年时光。
维斯特伯深呼吸了一口,镇定的看着他的老板:“老板,我有两件事情向您汇报。第一,我现在找不到奇克.福尔曼。我告诉他消失两个星期然后每天至少跟我联系一次。我们联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我想这个家伙一定是恐惧异常,不管不顾的逃跑了。”
沃伦看了一眼汉克,面无表情的转头再次看着维斯特伯:“嗯,我已经知道了。”
维斯特伯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他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声音大到连帕切科从监听器里都能够听得到,他有点自乱阵脚,但还是强作镇定继续说:“是的,老板,这是我的问题,我检讨,我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也许……也许有人会根据我留下的痕迹追查。”
沃伦回头看着汉克说:“我想你已经告诉过他,我对这愚蠢的状况很不满意。”他转过来看着维斯特伯,脸色略有缓和:“的确,这也太蠢了,但他已经发生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你还是继续你的工作,管好酒店,我会让其他人来处理这种事。”
“谢谢您,老板。”维斯特伯接着说:“第二件事是这样……我想向您请示……我,我准备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一年半,时间长短主要看情况了。我想,这也许是个比较好的选择,您知道的,让风声过去,让调查沉寂,之后我再回来。您看,老板,我和我妻子这段时间关系很糟糕,坦白的说,我想跟她分开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准备离婚,我还是想挽救我们的婚姻,现在离开,让她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
“这不是个坏主意,让我想想再答复你。”
“我的脸出现在监控录像上,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警察过来找我问话我该怎么回答,这件事让我夜不能寐。老板,我只是想离开,现在就走,我已经培养了很好的后备经理人,我会定时指点,酒店经营不会出问题。”
“我说过了,让我想想。”
“好的,老板。”维斯特伯闭上嘴巴,他慢慢的向门口退去,表现的很踌躇,犹豫不定,然后他停下,把弯着的腰直起来,仿佛下定决心般的面对沃伦.杜博斯,随后的表演堪称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老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热爱我的工作,您就是我生命中的偶像,我为我能够给组织服务而感到自豪。但是……你提到的那种……‘脏活’……”他顿了一下,控制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沙哑:“看啊,老板,我就是不适合做那种事!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知道那个黑人会死,我根本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我知道计划,我也知道有人弄坏了安全带和安全气囊,那个可怜的家伙将要从挡风玻璃飞出去!老板,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可怜的家伙,他的脸已经不成人形了,血喷的到处都是!他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扭曲在那里。他看着我,那种绝望的眼神现在还常常把我从梦魇中惊醒,他喃喃的说‘求求你,求求你……’老板,我离开了,我没帮他,我昏昏沉沉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老板,应该有人告诉我要干什么的。”
“有人告诉过你了,你他妈要干的事!清清楚楚。”沃伦发怒了,咆哮起来,冲着维斯特伯靠近一步。
“但是没人告诉我,我会杀死一个人。”
“这不是杀人,只是恐吓而已。维斯特伯,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是我们这个世界常用的手段。如果没有这些手段,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你也不会拿着高薪人模人样的管理我的酒店。你经常会在生意上遇到这样那样的烂人,这些人你绕不开,躲不掉,他们就吃这一套!如果你不想做,那么好吧!我想我他妈看错你了,你他妈下面那玩意就是白长的。”
“不,老板,我原来不这样,但是,我看到那个垂死的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些状况在所难免。”
“你经历过吗?看着人在你面前流血,死去?”
“当然。”沃伦不以为然的回答。
“哦,是的,的确是个愚蠢的问题,我不该问的。”
“还有别的事吗?”沃伦回头又看了一眼汉克,意思是赶快把这个家伙弄走。
维斯特伯投降般的举起双手,他缓慢的冲门口后退几步然后转头走出去:“好的,老板,好的,但是我的确是想离开一段时间,希望你能批准。求求你了,老板。”
“我会考虑的。”
在伪装的监控卡车里,帕切科摘下耳机,和两名技术人员相视一笑,嘟囔着:“漂亮!‘只是恐吓而已。维斯特伯,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也是我们这个世界常用的手段。’”
那名穿着FEDEX工作服的司机终于修好车了,他把车启动开到路上,此时维斯特伯和汉克恰好走出样板房,维斯特伯看到了这辆快递车,但他也不知道这就是FBI的工作站。
汉克没说话,他在建筑迷宫中迂回穿行,道路常常被卡车拥堵,被砖块割断,在他的前方,那辆FEDEX快递车一样行进艰难。汉克在方向盘上轻轻叩击着手指,疑惑的问:“那辆快递车跑这儿来干什么?这儿还没住人。”
维斯特伯回答:“谁知道呢,他们反正到处乱窜。”
维斯特伯的蒂梅克斯牌手表突然又震动了,帕切科在呼唤他。继续聊天吧,这是FBI想要的。
他对汉克说:“嗨,兄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就是关于那些‘脏活’什么的?”
“这的确不明智,沃伦不喜欢软弱的家伙。你应该什么都别说。说你想消失一段时间就够了,沃伦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在乎。”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没想要杀人。”
“是的,你表达了,但是沃伦会从你身上看到别的东西,我也看到了,所以我想你这事办的不对。”
“什么?那里错了?你觉得那里不对劲?”
“会有人喜欢这种工作的,就是你所说的‘脏活’”。
“是你吗?”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维斯特伯,你今天话够多的。”
帕切科在前面的车上不经意的又笑了笑。
维斯特伯从汉克的车上下来,直接开车回到拍岸浪花酒店,他和秘书核对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打了几个电话后离开了。他从一个隐蔽的后面离开酒店,跳上一辆SUV。两名FBI特工坐在车上驾车离去,司机面无表情的对他说:“干的不错,帕切科说你就是个天才,学的真像!”
维斯特伯没说话,他没有想去庆祝自己的表现,他觉得自己像个因出卖朋友而筋疲力尽的人,事情没有最糟,只会变得更糟。他无法想象自己终究有一点站在法庭上,讲述着自己的故事,祈求判决的宽恕,迎合陪审团的利益,而沃伦.杜博斯就坐在被告席上用阴沉的眼神盯着他。
他脱下手表交给面前的一位特工,说:“我倦了,眯一会,到了塔拉哈西市后叫醒我。”
直到星期五上午9点,斓曦没有再接到乔海伦的电话了,斓曦快速将情况向盖思马进行了汇报,然后他们计划了一下下一步干什么——随后,斓曦使用座机给斯特灵市巡回法庭办公室职员打了电话,得知今天上午麦克多弗法官没有庭审计划,她有可能去了埃克曼城。乔海伦可能也在那里,斓曦又给埃克曼城的法庭打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姑娘说麦克多弗法官确实在,但是今天也没有庭审,所以乔海伦也不在那里。
斓曦没招了,她只能等待,她给哥哥冈瑟回了个电话,两人闲聊了一会,哥哥说他这个周末没什么事,如果斓曦有空的话他周六赶过来陪她吃晚餐,斓曦说考虑考虑晚些给他惠电话。
乔海伦早上醒来发现她的那个手机没电了,库利交给他的廉价的预付费电话她忘记带充电器,她用自己的手机给麦克多弗法官打了个电话,假装感染了严重的胃部病毒请示休息几天,麦克多弗法官没有质疑,安慰她要好好休息。幸运的是,今天没有庭审安排,所以乔海伦不上班也没能耽误事。这不是休假,她的工作无法替代,长期以来她一直都在处理各种积压的卷宗和档案。
她开始寻找那个该死的同型号的充电器,如果买不到的话她可能要回家去找。她在酒吧里待到午夜时分,唯一可能跟她上床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卡车司机,这个家伙留着散乱的胡子,一直摸着自己油腻的肚子。乔海伦实在提不起兴趣,她允许这个司机给她买了瓶酒,但没有在进一步。
早上九点,她退房后向回家的方向开车过去,那里距离汽车旅馆东南方向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一路都警惕的注意是否有车跟踪,但也没紧张到鬼鬼祟祟的地步。不知不觉,她又回到自己的房子,她把车停在房子前面的车道上,感到饥肠辘辘,但她再也不敢回到自己的房子居住了。那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检查过,搜索过,就算她更换门锁,重置警报系统,也无法阻挡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对面邻居阿姆斯特朗先生正在自家前廊附近除草,他冲着这边看,显然还想再和乔海伦搭搭讪。她下了车,冲着老头甜甜的微笑说:“有空吗,一起喝上点什么吧!”阿姆斯特朗先生满口答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和乔海伦一起进入房子,乔海伦走进卧室,一边同邻居搭着话一边检查是否有异常。她终于找到了充电器,这东西放在洗手间里没人动过,她把手机充上电,转身回到客厅。
“你昨天晚上在哪过的夜?”阿姆斯特朗先生问道。他和他的妻子非常八卦,同时缺乏判断力,邻里间都知道这一点,他们俩没事就在附近转悠,闲来无事到处探听其他邻居的情况。
“我姐姐那里。”乔海伦回复到,她知道阿姆斯特朗先生不会就此罢休的。
“哦,那具体是什么地方呢?”
“在彭萨科纳市。”
目前看上去都很正常,昨天晚上应该没人来过。她笑着对阿姆斯特朗先生说:“我们能不能去你家和你妻子格罗丽亚一起坐会,聊聊天?”
“哦,当然,太好了,我妻子很好客。”
他们坐在阿姆斯特朗先生房子后面走廊的阴凉里,用吸管喝着饮料。他的妻子格罗丽亚背部下面长了严重的带状疱疹,那儿的皮肤显得疙疙瘩瘩。
“你家下水道堵了么?”阿姆斯特朗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早上九点,有个水管工过来了。”
水管工?乔海伦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她掩饰到:“哦,是的,是有些漏水。不过他应该下周一才来。”
“那个家伙!我要跟你讲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相信他。”
“为什么?”
“是这样的,我看到他走到门前按门铃,接着开始摆弄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好像要破门而入的样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当时我就怒了,我冲出去问这小子要干什么。他把那把刀藏在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说你不在房子里,他就嘟囔着说他等会再来,然后很快离开了。如果我是你,就去找其他的水管工,我打赌这个人不是好东西。”
“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乔海伦感激的说。他们的话题回到带状疱疹上,格罗丽亚最爱跟别人聊着个,聊着聊着便越扯越远,甚至说到她二十岁时候发生的糗事。乔海伦搭着话,思绪飞到九霄云外。
突然,格罗丽亚转头问她丈夫:“你跟她讲过昨天杀虫公司的事了吗?”
“哦,没有,我忘了。当时我在球道上,昨天,格罗丽亚看到一个杀虫公司的人进了你的房间,在里面待了很久。”
乔海伦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敷衍这说:“哦,是的,那个新来的员工,我给了他钥匙。”
“哦,怪不得。”格罗丽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乔海伦跟他们道别,快步跑回自己的房子取出手机,她要立刻给斓曦打电话,她太需要其他人的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