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点,前台工作人员敲开斓曦办公室,递给他一些邮件。她微笑道谢。大部分都是垃圾邮件,她挑了挑,里面有五封五个有正确的回信地址,第六封邮件看上去与众不同。她立刻打开,里面一份手写的信笺:
斓曦.施托尔茨女士亲启:
我是威尔顿.马切,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尽快联系我,电话是:555-996-7702,我就在你办公室附近。
威尔顿
斓曦立刻用办公电话给他打过去,威尔顿就住在两棵树旅馆,三个街区外,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她两天,希望能面对面交流,他有非常重要的信息要提供。斓曦答应后,立刻跟盖思马进行沟通,盖思马要求她出行一定要备注。盖思马答应让斓曦去见一见,毕竟是白天,市中心的旅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虽然斓曦对可能的危险已经万分警惕,但她还是坚持去赴约。
威尔顿和斓曦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厅会面,他的穿着举止同在家乡没什么差别。虽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时间不长但仿佛已经过去许久一般,威尔顿一身牛仔打扮,脖子和手腕上戴着珠子,长发在脑后梳成个马尾。斓曦记得他一直在给他兄弟帮忙。他们聊了一会雨果,也了一会斓曦的伤势,现在已经不明显了。
“你对那起车祸了解多少?”斓曦问道:“街头巷尾是怎么说的?”
他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平静而低沉:“有很多疑点。”
侍者端上咖啡,威尔顿要的是黑咖啡,斓曦是一杯拿铁,她喝了口咖啡说到:“讲吧,我听着。”
“托德·肖特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吗?”威尔顿问道。
“好像听过,他是谁?”
“他是那两名与小马切同监的人之一,就是他们作证说小马切是谋杀犯。就在宣判前,警察把他们两个人带进小马切的牢房,待上一两天后又移到别的地方。这两个人在法庭上都说谎,证明小马切在监狱里吹牛说杀人的事。这就是小马切被判有罪的直接原因。”
斓曦点了点头,她想继续听下去。
“但是在审判后不久,托德·肖特和另外一个告密的人——罗布雷斯,都消失了。事情过去了许多年,我们都认为这两个人可能被杀了,也许是为了灭口。现在,十五年过去了,肖特居然重新露面了,而且我们谈过话。”
斓曦大为震惊,她问:“你是想告诉我他说什么了么?”威尔顿环视四周,压低嗓门:“我三天前遇到他,不在印第安保留区里。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新仇旧恨都从心底涌出,我恨不得用石头砸碎他的脑袋。他看着我说着对不起之类的废话,当时是在公共场合,我只能看着他,然后在一个炸鸡店跟他坐下来聊聊。他说他以前是个流浪汉,有吸毒的习惯和犯罪记录,生活的一塌糊涂。他也不知道罗布雷斯在什么地方,小马切宣判后不久,他就听说就有人宣称杀死了罗布雷斯。他害怕了,逃亡到加利福利亚州,一直在地下摇滚歌厅混日子,在那里他改过自新,不再犯罪。现在他发现自己身患癌症,已经时日无多。希望袒露自己的灵魂,忏悔自己的罪过。”
“他要忏悔什么?”
“多年前,他因为贩毒被抓,可能会被判很多年。有个警察找他,跟他做了个交易,于是检察官让他他辩护成功,在州监狱待上几个星期后就被放出来了。交易的内容便是让他在小马切的牢房里住上几天,然后在法庭上做伪证。我在那里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肖特是个最关键的证人,看上去非常可信,他的每一句话都被陪审团所接受。谁不喜欢听一个通奸的故事?他在法庭上娓娓道来,小马切如何进入房间,发现卧室有动静,然后取枪,踢开房门,把两个人杀死在床上。他还说给了桑两枪,都击中了头部,然后老婆在旁边哭喊,他又杀了他老婆。然后还拿走了桑的钱包逃离现场。这一切都是谎言,但陪审团都信了。然后小马切的辩护律师居然说这是一种激情的行动,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就等于承认杀人。所以在这个傻瓜律师的辩护中,小马切被判了死刑。”
“肖特收钱了没有?”
“两千美金,在做伪证之后一个警察塞给他的。他花天酒地一段时间,听说了有关罗布雷斯的谣言,害怕的远走高飞了。”
斓曦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来电震动起来。
“你为什么换电话了?”威尔顿问道。
“以前的那个丢了,就是我的那个工作保密电话,在车祸中被人偷了。现在这个还是工作保密电话,号码不一样。”
“谁偷的?”
“可能就是蓄意撞我们的人。好的,那么肖特准备做些什么?”
“他希望将真相公布与众,他曾经做过伪证,而警察和检察官都是同谋。他对这个事情一直放不下心。”
“如果这么做,他就是个英雄。”斓曦说着又喝了口咖啡,她转头环顾大堂中熙熙攘攘的游客,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段时期她的警惕性明显提高:“好的,威尔顿。这的确是个好事,但这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记得小马切有一位非常好的辩护律师在华盛顿DC,这个事情应该交给他,然后让他告诉托德·肖特下一步该干什么。”
“我联系过他的律师,但是他们都太忙了。小马切最后一次人身保护令的上诉在八天前被驳回,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将很快被处决。”
“你跟小马切说过吗?”
“我明天去探视他,他应该要知道不要放弃希望,我们相互信任,斓曦。”
“谢谢,但我不是刑事辩护律师,我帮不上这个忙。而且这是十五年前宣判的案子。虽然找到可以推翻判决的关键证词,但我也不知道如何去进行下一步工作。我没法给你建议,威尔顿,我特别想帮你,但这事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那么你能帮我联系小马切在华盛顿DC的律师吗?这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不让小马切自己来说呢?”
“他说他在监狱里总是被别人偷听,而且他觉得电话也被人窃听,同时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他的律师了。他认为那个律师太忙已经忘记这个案子。”
“我不认为这样,如果肖特愿意站出来,他愿意指出当时被警察和检察官胁迫做伪证,他还收了钱,我相信小马切的律师会非常激动的。”
“你认为他们能帮上忙?”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猜想,威尔顿,这方面我的确不专业。”
威尔顿笑了笑陷入了沉默,一队穿着同样款式马靴的牛仔队伍走进大堂,他们一模一样的滚轴包拖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威尔顿突然问道:“你跟莱曼.格雷特,那位前警察局长聊过吗?”
“没有,我听说他被解职了。为什么?”
“他是个正直的人。”
“我相信,你为什么现在提到他?”
“他也许查出点什么来。”
“你有我不知道的信息吗?威尔顿先生。别跟我绕弯子,直接说。”
“不,我不知道,但他被酋长直接解职,这就是个问题。在你们出事之后几天被解职,坊间传闻很多。斓曦,一个黑人男性和一个白人女性在我们保留区腹地出车祸,谁都想挖点新闻解解闷。”
“是因为肤色?”
“不完全是,我们原住民不在乎肤色,但必须承认此事不寻常。我们所有人都认为赌场后面有人操控,他们和酋长沆瀣一气。现在,终于,可以被证实了。你和雨果,竟然敢在这儿到处找人问这问那,他遭遇了悲惨的结局,你差点也一样。你们这起事故的调查已经被新警察局长中止了,他不是个好人。现在谣言满天飞,斓曦,现在,肖特愿意站出来讲述一个骇人的故事,这将更增加大家的猜疑。”
我要等FBI的回话,斓曦暗自思索。她说:“你要保证跟我保持联系,好吗?”
“这要取决于我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会帮你联系那些在华盛顿DC的律师的,”斓曦说:“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谢谢。”
“帮我给小马切先生带好。”
“你不去看看他吗?没什么人探视他了,他就要被送上绞刑架了。”
“我会去的,他知道雨果已经过世的消息吗?”
“知道,我告诉他的。”
“告诉他我有空就会去探视他。”
“好的,他很乐意听到这些。”
斓曦向盖思马作了汇报,然后他们快速翻阅了小马切的卷宗,她给华盛顿DC的律师事务所打电话,最后成功地把一个叫萨尔茨曼的律师从会议中拉了出来。他的大型律所有上千名律师,在公益工作方面享有极好的声誉。十五年前小马切的案子就是他们提供辩护的,斓曦告诉他们托德·肖特没有被杀死,但是现在确信将会因为癌症而丧命。萨尔茨曼律师表示不相信,肖特和罗布雷斯已经杳无音信多年。斓曦承认在这方面他不擅长同时问这个消息是不是太晚了。
“哦啊,当然太晚了。”萨尔茨曼律师说到:“太晚太晚了,但是只要我们没有放弃,这都不是最终的结局。我会尽快处理的。”
帕切科特工打电话过来说要顺道拜访他们,斓曦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距离上次他们在卢拉办公室会面已经过去四天了,但并不像盖思马判断的那样,帕切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会联系斓曦。
他们在盖思马的办公室会面,斓曦觉察到帕切科的情绪有些不同,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不见了,简短而干脆的给他们通报了情况:“昨天,卢拉和我去给老板汇报工作,这件事情是我们重点,我们建议条件成熟,可以立刻开展调查,FBI和BJC共同合作,从雨果的车祸死亡着手;同时,我们将开始一项相当艰巨的任务,潜入该集团错综复杂的离岸公司,追踪资金流向;我们将对麦克多弗法官、菲利斯.图尔班、卡佩拉父子进行秘密监控,在有可能的话使用窃听、监控等手段;我们建议这个项目第一阶段需要五名特工全程介入,由我本人来负责这个小队。但是我们的老板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现在人手紧张,没必要在这个案子上浪费人力,我再一次请求他批准,但这家伙毅然决然的否定,我只能退一步,说看看能不能抽调一到两名特工来负责这个事情,他还是拒绝了。唉,他是我的老板,我已经尽力了。”
盖思马看上去并不太意外,斓曦在旁边坐不住了,她不由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位FBI的高官。她忍住崩到嘴边的脏话,轻轻的问道:“我们还有机会吗合作吗?如果我们能够获得更多信息的话?”
“谁知道呢?”帕切科无奈的摊开手:“时间会改变一切的,所以不用着急。佛罗里达一直以来都是人们最喜欢来的地方,我们收到了大量关于非法移民潜入美国的举报,这些人都不是过来洗洗盘子,搅搅混凝土的,他们正在组织本土人才发动圣战。找到他们,监视他们,阻止他们,拘禁他们才是我们FBI的首要任务,行贿受贿的案子比较而言没那么重要。我们还是保持沟通吧,我了解内情了,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不要犹豫,立刻告诉我。”
帕切科离开之后,盖思马和斓曦沉默的呆坐许久,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失去了FBI的资源,他们不得不独立奋战。在这个阶段,他们唯一的武器便是传唤权利,从萨德兰提供的这些备忘录中,他们决定准备一份名单,上面列有麦克多弗法官决定支持那些推动开发不伦瑞克郡各个地区的神秘实体的二十多个案例,当中有十一个都和开拓塔帕科拉的收费公路有关。
他们投入了全部精力撰写传票,他们决定让麦克多弗法官上法庭解释一半的案例,因为如果要求她解释所有的案子,那么对方将很快分析出他们的真实目的。现在先放出一部分材料,让麦克多弗法官和他们的法律团队将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些案子上面,然后等时机成熟再放出另外一部分。基利布鲁和他的律师公司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来研究传票中的每一个案例,这个过程可不便宜,他们昂贵的计价器正在滴答作响。
每一起诉讼都记录在不伦瑞克县法院的书记办公室里,萨德兰早些时候一直在检索大量的记录副本,现在它们被完美地编入索引并能够相互参照,他们毫不怀疑BJC的工作细致程度远胜于基利布鲁的律师团队。但是一般而言,法官自己保留的卷宗并不是他们放在公共网站上的全部,那么将会出现有意思的现象——按规定:所有案件的审讯记录及档案都要上传到公共网站上以供查询,那么为了反驳BJC的传讯,他们是不是需要从自己黑箱的卷宗中拿出一些证据来证明BJC传讯的失误?那么这些证据为什么当初没有上传?
斓曦废寝忘食的研究着一叠叠文件,全身投入工作让她暂时忘掉了FBI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