斓曦回到办公室,她把全心投入工作借此来麻醉自己,雨果的位置空空荡荡,她习惯的看着那个位置,仿佛雨果还坐在那里。
她和盖思马在办公室并不多谈这个案子。对于这个小机构来说,神秘死亡事件让其他员工都觉得忐忑不安,在这之前,没有谁觉得司法行动委员会的工作有什么危险。
斓曦行动依然艰难,她的头上和面部的伤痕没有完全康复,在办公室里她一直带着长薄的时尚的围巾,斓曦的存在对于同事们来说是一种激励,她常常工作的很晚,无形中给周围的人鼓舞着士气。
两天后,斓曦接到埃德加.基利布鲁的电话,在电话中对方显得很不客气:“你知道吗,斯托尔茨女士,我越看这个材料越觉可怕,所有的指控都毫无根据,我更加感到震惊的是,司法行为委员会会考虑把这个指控当回事。”
“这些话你都说过了,”斓曦平静的回应:“你还有其他什么需要讨论的吗?”
“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们在干什么。”
斓曦按下电话上的录音键:“好吧,现在麻烦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们放弃这个案子吧,这是你们唯一能做的。你转告迈尔斯,我们要让他在法庭上把屁股放在地上摩擦,我们会让他在之后的十年里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个诽谤巡回法官的官司里面。”
“我会转达你的好意,而且我确信迈尔斯先生是很清楚,他的控告中没有任何诽谤或诽谤性的内容,因为他没有公开发布这份控告。”
“我们走着瞧,我决定不提出驳回诉讼的请求,只是因为这只会引起人们对这件事的注意。如果提出驳回诉讼申请的话要通过你们那个狗屁委员会的董事会,董事会那五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政府的走狗。我根本不相信他们会秉公办事,也不相信他们会保守秘密。就像我不相信你们这些调查员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我只是想别把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些话我们两天前在麦克多弗的办公室也说过了。”
“好的,我在强调一遍。当然,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调查到哪一步了,毫无疑问,你们肯定没什么进展。你们打了一大通电话到头来都是吃了闭门羹了吧。但是现在有些谣言了,都是些恶毒的猜测,斯托尔茨女士,我不相信你们这些人会保守秘密。”
“你担心的太多了,基利布鲁先生,我们专业而且有效,我个人也没有能力去中止这个调查。”
“好吧,我现在需要提醒你,如果你们把这个案子变成女巫的猎物,那么我的客户声誉将会受到损害。我会起诉你,还有盖思马,还有你们这个狗屁委员会。”
“那就放马过来呀,我们将提起反诉,随你的便。”
“好,好,好极了,我等不及看到你们这帮子人站在被告席上了。我生活在这里,这到处都是我的熟人。斯托尔茨女士,但你们不是。走着瞧!”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没了,就这样吧。”
双方都冷酷的挂了电话,虽然这通电话没有任何意义,但听上去还是那么令人不安。基利布鲁是个胆大包天的讼棍,他赖以成名的绝招就是焦土战术,他找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起诉你,这样的诉讼最终会被证实为无足轻重,但与他争吵的过程让人不堪其烦。而且他是对的,他靠着这些手段已经赚了很多钱了,但斓曦还没经历过这些。斓曦想一想,给盖思马打了个电话,简要汇报了下情况。盖思马呵呵的笑着说,他见得多了,不用担心。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三十年,这种威胁是常有的事,只要BJC尽职尽责,不越界,该机构基本上就不会受到民事诉讼的影响。否则还怎么行使职责?
斓曦放下心来继续处理事情。她又给保留区警局打了个电话找比利.卡佩尔警长,但他正在忙,一个小时之后她又打了个电话,但那头回复正在开会。她给她的车保公司打了个电话询问那辆普锐斯的去向,保险公司回答她已经卖给巴拉马市附近的一家废车处理场,大约卖了一千美金,报废车一般都这个价。对方回答她,自从检查过事故现场后他们就没怎么管这辆报废车,但是确定是被送到那家废车处理场了。她给哪个处理场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中午过后,她告了个假要去见医生,下午就不回办公室了。
但并没有看医生,而开车去了巴拉马市。她慢慢的开着车,紧张的浑身是汗,车流一辆辆飞驰而过,如此慢的车速也让她四肢僵硬,呼吸急促,她强忍着不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她把车停在一辆拖车和一辆破旧的小货车之间的砾石地,询问了一个老头办公室的位置,老头用下巴指着一个肮脏的铁皮房,门开着。斓曦穿过两侧都是破旧机器零件的小路,围墙上挂满了脏兮兮的轮毂盖。办公室里,一个名叫波恩的男人殷勤的跟斓曦打招呼:“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小姐?”
斓曦给了他一个妩媚的微笑:“我在找我的车,三个星期前在保留地出车祸了,听说被送到这儿来,我想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在上面。”
波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果在我这儿的话,就代表我已经买下来了,这东西是我的,不管有什么落在车上。”
“是的,我了解,我的保险公司说过你付了钱了。”
波恩不情愿的在电脑上看了看,问道:“你有VIN么?”斓曦把车出事后的照片出示给他看,波恩喃喃低语,另外一名叫弗雷德员工也走过来看热闹,两个机修工从柜台的另一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波恩和费雷德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好像在电脑里没找到事故车普锐斯的记录,他站起来跟斓曦简短的说:“跟我来吧。”他带着斓曦穿过一条走廊来到这个铁皮房的后面,高高的围墙中间有个铁门,围墙中堆满了废弃的小汽车,卡车,大货车,有好几百辆。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机器将车辆一个个的塞进粉碎机中,机器轰鸣着,咔咔吱吱的将塞进去的任何东西都肢解成碎片。波恩带着斓曦见了另外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这个人打扮的干干净净,像是这个地方的老板。
老板了解斓曦的需求后摇了摇头:“你要找的车不在这儿,有几个人前两天给买走了,直接给的现金,然后用一台平台车给装走了。”
斓曦很惊讶:“谁?”
“我不认识啊,女士。他们没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当然我也没问,直接给钱,然后车拖走,交易很快就完成了。我们这也会有人买走车去拆零件,但都没这么干脆的。”
“那么……没有交易记录吗?”
老板和波恩都笑了:“没有,车拖到这儿来之后就没什么标识了,他们都把这当成垃圾场。不过这样买废车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斓曦认为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两个人没撒谎,这是一次徒劳无功的搜寻。
维娜给她发了条短信:“有时间聊聊吗?”
斓曦晚饭后开车到雨果家,维娜和孩子们一起,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在厨房的桌子旁做作业,小一点的两个在睡觉。维娜说今天是雨果过世之后最安静的一天。她们做在门廊外静静的喝着绿茶,萤火虫在夜空中飞来飞去。亲戚们都各自散去了,维娜的妈妈偶尔过来帮忙看看孩子,晚上夜深人静时,维娜恍惚中仍然觉得雨果只是出差了,她渴望门铃响起,雨果疲惫的站在门口而她像往常一样给他开门。为了四个孩子,她甚至没有时间在记忆中悼念自己的丈夫,白天的日子她不停的忙碌着,家里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日子缓慢而难熬。
维娜说:“我今天收到人身保险公司的回函了,所以压力轻了些。”
“那很好啊。”斓曦有些敷衍。
“我们会慢慢变好的,一年,两年。但是现在,我还是希望能找份工作。雨果每年有六万美金的薪水,但为了抚养孩子我们没什么积蓄。我现在需要自力更生。”
维娜希望跟不是他们家庭成员的人说说话,维娜毕业于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在她怀上第一个孩子之前曾经做过一年社工。接连不断的生育让她放弃了继续工作的想法。现在必须有所改变了。她说:“我希望有份工作,我已经当全职妈妈太久了,雨果还在的时候,我们经常讨论这个话题,我们已经决定当小苹果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便去找份工作做。也许有两份工作可以让生活宽裕些,我们可以换一栋大一点的房子,还可以给孩子们储备一些教育基金。雨果是支持我的,斓曦。家里的开支已经耗费了雨果的所有薪水,他没法再留出多余的钱做这些。”
斓曦听着不停的点头,维娜说了一些对工作的畅想,她在认真考虑这个计划。
维娜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无奈的说:“你能相信吗?就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一些家伙在找我要钱?有两个雨果的远方表兄天天死皮赖脸的找我借钱,他们就呆着不走了,明天后天还来。斓曦,你能想象人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吗?”
斓曦被镇住了,确实无法想象。
维娜接着说:“太多的人给我提各式各样的糟糕的建议,就在葬礼前,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会有点保险赔偿金,这些人都开始打这笔钱的主意。不是我的妈妈和姐妹们,都是雨果的那些表兄,我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们。”
“盖思马先生说在葬礼上见到过几个雨果以前的同学,他们都是律师,他们能帮上忙吗?”
“他们也都在瞎帮忙。有一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建议我去找那个被偷的车的车主索赔保险费,这根本没法实施。车子被盗后,车主的这些责任都豁免了,真不知道这个律师是怎么当的。还有另外一个建议我起诉丰田,说是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故障是导致雨果死亡的主要原因,拿这个来说事。我不认为这能有什么结果。对了,斓曦,那天晚上,雨果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安全带真的不能用吗?”
“其实我不太清楚,但雨果确实抱怨了一下,说是安全带要去修了,但是这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我看他摆弄了几下,好像确实故障了。”
“会不会有人动了手脚?”
“我也是这么想的,维娜,我确信安全气囊被人拆了,安全带也被人故意弄坏了。”
“这不是意外,对吗?”
“我相信这不是,我们是被一辆巨型的道奇迎头高速撞上的,那辆车差不多有我这辆车两倍重。”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杀你们?斓曦,我应该知道真相。”
“我以后会一点点的告诉你的,维娜,但你要保守秘密。”
“当然,斓曦,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乱说话的女人。”
“你有合同律师吗?”
“有的,是雨果以前的一个同学。”
“好的,但是现在你也不能跟他吐露半个字,至少是现在。”
“好的,你说吧,请快点告诉我。”
十点左右,维娜最大的孩子推门出来说到:“妈妈,小苹果又哭了。”
维娜擦干脸上的泪水,回头对孩子说:“好的,知道了,我马上来。”然后转身跟斓曦说:“今天晚上在这里好吗?帮忙照顾一下孩子,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好的,待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