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没曾来过斯特林——这个仅有三万五千名常驻居民的镇子。他们飞快地绕着那座法院大楼转了一圈后被这栋建筑的丑陋给惊呆了。盖思马将SUV停在一个战争纪念碑附近的停车场,三个人走下车,沿着建筑物前面的楼梯拾阶而上,进入看上去像正门的地方。
三个人昂首挺胸,庄严肃穆,盖思马和贾斯汀都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仿佛要给对手进行最后的宣判。贾斯汀是盖思马硬邀过来的,他的加入让司法行动委员会这个临时小组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给盖思马先生带来极大的心理安慰。
斓曦穿着平底鞋,一瘸一拐的紧跟着队伍,她的膝盖依然疼痛难忍但她咬着牙不用拐杖,今天她穿着米色衬衫,黑色正装外套,头上围戴着一条爱马仕(Hermes)丝绸围巾,她没有更多的去刻意隐藏脸上的伤痕,没有带帽子,也没有用严实的面巾。她盼望让麦克多弗看看她丑恶的作品,她渴望看到麦克多弗的惊讶表情,她希望让麦克多弗直面腐败的恶果,她克服了女性的虚荣心,昂首阔步的走入大门。
他们走上三楼,看到标注“麦克多弗法官,第二十四司法区”门牌的办公室,办公室外间有一个面容冷漠的秘书坐在那里。盖思马开门见山的说:“我是盖思马,在电话里跟你预约过,下午五点在这和麦克多弗法官见面。”
“是的,我跟她说了。”
五点十五分,秘书打开房门请他们进去,麦克多弗法官法官带着勉强的笑容迎接他们,斓曦没有跟她握手。在办公室里面的会议桌旁,有两个人站起来自我介绍是麦克多弗的律师,他们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惊讶,盖思马提前一天打的电话,所以他们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
这两名律师当中老一点的叫做埃德加.基利布鲁,彭萨科拉臭名昭著的白领辩护律师,他又高又壮,穿着时髦的海军蓝细条纹衣服,那稀疏的灰发向后梳得溜光,垂到衣领下面,他的声音洪亮、浮夸、令人生畏,他随时准备战斗,很少在陪审团面前败北。他的助手名叫伊恩.阿彻,紧绷着脸,拒绝和任何人握手,看上去粗鲁而没有教养。
互相介绍后,他们在会议桌面对面针锋相对的坐了下来,麦克多弗法官坐在面对他们方向的正中间,一边一个律师,盖思马坐在这边的正中间,斓曦和贾斯汀分别坐在两边。谈话不可能友好了,谁他妈在乎对面坐着的人的情绪?
盖思马首先开腔:“四十五天前,有一个针对麦克多弗法官控诉材料递交给我们,我们对这份材料进行了分析和评估,正如你们所了解的那样,我们调查的门槛并不高,如果有迹象表明控诉材料有一定的真实性,就会进入下一步的司法程序。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我了解。”基利布鲁简短的回复。
斓曦看着麦克多弗法官,她觉得这一切仿佛不太真实,多年的回报以换取有利的判罚;塔帕科拉第二十四个司法区;雨果的谋杀;公务机以及取之不尽的财富;世界各地的房产……不,实际上,她看到的不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妇人,不是二十四司法区的巡回法官,她的眼里呈现出恶心的犯罪,肮脏的交易。在麦克多弗法官眼里,斓曦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满面带伤的职员?一个在谋杀中幸存的女孩?一个以后要处理的麻烦?或者是……威胁?斓曦心如止水,她带着公事公办的表情,不动声色。
斓曦的判断是正确的,麦克多弗法官不知道哪个深喉,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公务机,现金,房产,珠宝等信息,她可能意识到那四套公寓是这次调查的重点,但这不是全部。
“我们能看看那份控诉材料吗?”基利布鲁问道。
盖思马从文件包中取出原件和三份复印件,将复印件分发给对方,三个人阅读着,面容没有任何反应。麦克多弗有可能会很震惊,但她依然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任何变化,办公室里只有翻动文件的声音,安静的可怕。基利布鲁表情始终带着自鸣得意的冷漠,他的助手偶尔在IPAD的上记录点什么,双方的神经都已经绷紧。
麦克多弗法官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文件,干净的吐出几个字:“这是诬告。”
“谁是迈尔斯?”基利布鲁冷冷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盖思马回敬道,同样的冷冰冰。
“我们会把他挖出来的,这是诽谤,我们会立刻起诉他,要求他赔偿一大笔钱,他躲不掉的。”
盖思马耸耸肩,撇撇嘴说:“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
基利布鲁的助手伊恩.阿彻开口了,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腔,一听就不是本地人:“你们经过了评估,那么你们认为这份诉讼在哪些方面可信呢?”
“无可奉告。我按程序来通知你们,你们有三十天的时间进行书面答复,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还会跟进调查,我们会回复你们的书面回函。”
“我现在就能给你回函。”基利布鲁威胁着,他的语气开始凶狠:“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诽谤,中伤,胡说八道,从头到尾都是谎言,你们司法行动委员会的人应该好好的审查这堆垃圾,你们在玷污一位正直能干的州巡回法官的名声。”
“你要连我们一起投诉?”斓曦冷冷的呛回去,基利布鲁凶巴巴的看着她没说话。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麦克多弗法官说到:“我不在乎这个控诉,因为他们是没有根据的,我们将很快证明这一点。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名誉保护措施,也就是在事情没证实之前不能向媒体透露。这是我在这里工作十七年中的第一次针对我个人的诉讼。”
“这不能证明什么。”斓曦说道,她带着挑起冲突的渴望。
“是的,斓曦小姐,但是我希望我的这个在法律框架内的要求得到满足。”
盖思马说到:“我们非常清楚保密的必要性,我们处理的是声誉问题,为此,我们严格遵守使我们的调查保密的法规。”
“但是你们会进行调查,会见一些你们认为有关系的人。”基利布鲁说到:“你不能保证你们见的人都能保守秘密,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进度怎么样,同你们交谈的人可能大放厥词,他们会虚构女巫的猎物,无辜的人会被中伤。”
“已经有人是你们的猎物了。”斓曦冰冷的眼神扫过对面这三个人。
气氛降到了冰点,盖思马说到:“我们每天都在调查,基利布鲁先生。我们知道什么是界限,通常情况下,明枪暗箭都是来自你们这一方。”
“我们不会的,”基利布鲁立刻干脆的否认:“我们讨论以后尽快回函给你们。”
盖思马说到:“我在司法行动委员会已经工作三十年了,我还没有看到一个回复会在截止日期前很早给出来的,不过,我相信你们,尽快吧。”
“好的,但是……盖思马先生,在你的职业生涯里出现过匿名的控诉人吗?就像这个案件一样。”
“这个案件没有匿名,格雷格.迈尔斯,这儿写着。”
“好的,但是……谁是格雷格.迈尔斯?他住在哪儿?这没住宅,没联系方式,我怎么相信这个人真实存在?”
“你去找这个人是违法法律的。”
“我没有说我要去联系他,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控诉我的客户这样无聊的罪名?”
“我们以后再说。”盖思马回应道。
“还有其他的吗?”麦克多弗法官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下起了逐客令。
“嗯,最后提醒一点。”盖思马说到:“我们希望在三十天之内收到你们书面的回复,三十天。”
双方没有任何客套,点头或者是握手,三人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在上车之前都没有交流。车子开动了,小镇离他们逐渐远去。盖思马悠悠的问了一句:“好,你们有什么看法?”
贾斯汀说:“呵呵,看上去她雇了一个非常贵的律师团队,如果她没什么事花这个冤枉钱干嘛?我们都知道一个法官薪水是多少。那个基利布鲁律师每小时可是天价。”
斓曦接着说:“我猜他可以直接收现金。”
盖思马肯定的回答:“在她的冷漠伪装下,我感到她在害怕。她绝不是单单害怕名誉受损。是不是?斓曦。你怎么看?”
“我没有感觉到她的害怕,她看上去太冷血了。”
贾斯汀接着说:“看吧,我们知道她会做什么,她会书面回复这几栋公寓是她多年前买下用来投资的,通过离岸公司来买公寓也不犯法,这个回答可能会产生疑问,但并不犯法也不违背伦理。”
斓曦说到:“嗯,这也许是个说法,但她哪来的钱来买这些楼?”
盖思马大胆猜测:“她可能会提供一些假的证据证明这些钱是合法收入,沃伦.杜博斯在做假账方面是个高手,现在又加上个毫无底线的基利布鲁律师,他们提供这些证明易如反掌。”
“但我们知道这些是假的。”斓曦说到。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迈尔斯提供更多的信息。”盖思马说:“我们需要足够的子弹才行。”
“是的,是的,我们需要。”贾斯汀说:“但愿迈尔斯能够藏好,你看他们多想找到这个人。”
“不,他们不会去找迈尔斯的。”斓曦冷静的说,她的两个同事诧异的看着她,仿佛她知道很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开车两个小时,开会十五分钟,但这是意义非凡的十五分钟。斓曦还想顺道去看看她那辆被撞毁的汽车,她想去找一找遗失在车上的物品,但盖思马说服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她遗落了什么,旧的CD,雨伞,硬币,饰物——都不值得为此再去揭开那记忆中血淋淋的伤疤。
但他们驱车经过保留区时,盖思马想起应该去拜访格雷特警长,是他安排了现场的救援工作并且通知盖思马,至少斓曦要对他表示一下感谢。大约下午六点,到达赌场附近的警局时,他们只看到一个值班的警察,警察告诉他们格雷特警长已经不在这工作了,新警长也下班回家了。
“他发生什么事情了?”盖思马很奇怪,隐约觉得有阴谋。
那个警察耸耸肩:“你去问酋长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驱车经过两个街区到达原先停放事故车辆的地方,破旧的栅栏草草的锁着,里面什么都没有,普利斯不在,肇事的福特皮卡也不在。
“哦,该死,发生了什么?”盖思马嘟囔着说:“格雷特警长那辆肇事的车辆不会这么快给弄走,我告诉他我们会回来取证调查的,现在哪去了?”
“这个警长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斓曦警觉的问道。
“我记得他说过大概四年了。”
“那我们应该去找他谈谈。”
“必须小心,斓曦,这事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