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里,因为牛郎家里没有装电话,牛郎就和蓉蓉约定,每个星期五下午三点,牛郎到镇上的邮电局给蓉蓉打电话。所以,到约定的时间,不管有多重要的事,蓉蓉一定要在家里等牛牛的电话。后来,他俩觉得电话还不够承载两人那份热烈得像火一样的感情,牛牛又每周写一封既热烈又肉麻的信寄到蓉蓉手中,蓉蓉也见信必回。
好不容易等到快开学了,两人都迫不及待地背上行李包,提前往学校赶。
蓉蓉的火车到站时间是凌晨三点多,牛牛在蓉蓉出发前打电话告诉她,说自己会去火车站出口处等她。
想到夜里没有公交,牛郎只好从学校乘前一天晚上的末班车去了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牛郎先到处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道路。
春寒料峭,夜里的温度更低,空气中好像还有点细细的雪花在飘。牛郎穿了件呢子短大衣,寒风直往领口里灌,全身上下顿时感到冰冷,就将大衣领立了起来,缩着脖子,搓着双手,走到旅客出口对面的房子墙角避风,不时向着出口处张望,再看看手表。
凌晨两点半过了,牛郎打起精神,正靠在墙角搓着手,有两个人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你在这干什么?”一个穿着警察服装的人开口了。
“等人。”牛郎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穿警服的是个瘦子,大约四十岁左右,另一人穿便衣,胖一些,高一些,估计三十岁左右。环境比较暗,看不清两人的具体特征。
“等什么人?”穿警服的语气有点生硬。
“你们是什么人?”牛郎警觉地问。
“看不到我身上的警服吗?”穿警服的用手里拎着类似警棍的东西,指指自己的服装。
“我听说这年头有坏人冒充警察干坏事,我哪里能轻易相信你们。再说,你们即使是真警察,我在这里又没干坏事,你们找上我干吗?”牛郎想转个方向看清二人。
“别动!我们注意你很长时间了,你上半夜就在这里了,等人要从上半夜等到这时候吗?”便衣也开口了。
“我等的人坐火车,凌晨三点零五分到站,凌晨没有公交车过来,我只好上半夜来了。”牛郎有点相信二人是警察了,就解释说。
“走,跟我们到派出所调查一下。”穿警服的手搭在牛郎肩上说。
“那不行,我等的是个女孩,万一误了我接她,在这凌晨的火车站,她一单身女孩不危险吗?”牛郎不肯挪脚步。
“派出所不远,如果你没什么问题,还来得及回来接人。”穿警服的手上开始用力。
“那你们在这里调查不行吗?”牛郎还是不肯走。
“让你走你就走,如果你心虚就说明你有问题。”便衣也上来拉住了牛郎。
“我没有心虚,我就是怕误了接人。”牛郎分辩说。
“走吧,走吧,抓紧时间。”二人不由分说,拉起牛郎就走。
牛郎没有办法,只好跟二人离开了出口处,心里想着:见机行事吧。
走了一阵,还真进了车站派出所,牛郎稍稍松了口气。
“身份证拿出来。”穿警服的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对牛郎说。
“好像没带。”牛郎翻了一遍口袋后说。
“为什么不带?”
“叔叔,没规定到火车站接人一定要带身份证吧?”牛郎叫了起来。
“没规定一定要带,但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身份证,问题处理起来就简单一些,知道吗?”便衣在一旁说。
“叫什么名字?”穿警服的又问。
“牛郎。”牛郎看到了穿警服的警号尾数是813。
“怎么写?”813问。
“就是牛郎织女的牛郎。”
“你老实点,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813突然发火了,拍了一下桌子。
“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我的名字真的是这两个字。我不是什么坏人,你们放我走吧,我要去接人。”牛郎看了一下手表,急了。
813从头到脚打量着牛郎。
“接到报案,这段时间有一伙人专门在凌晨跟踪抢劫单身旅客,我们正在调查。发现你的行为有些异常,必须弄清楚你的身份才可以放你。”
“那就更得让我走了,我接的是一女孩,从武汉来的,我们都是学生。万一她碰上你说的坏人怎么办?”牛郎心急如焚。
“你身上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吗?比如学生证或校徽什么的。”便衣又问。
“没有,没有。我们放寒假刚过来,现在不带这些的,快让我走吧,来不及了。你们要不相信,和我一起去旅客出口处,接到我同学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呀。”牛郎焦急万分。
“在这纸上写下你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家庭地址。你说你是大学生,也写上学校名称,班级等,包括学校的联系人,比如班主任什么的。”813拿出一张纸,然后在桌子抽屉里找笔。
牛郎从813手里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了他说的全部信息,然后推给813。
813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递给便衣。
便衣也看了一会儿,再还给了813。
“你稍微等一会儿,我们到里面去一下。”813好像要和便衣商量一下。
“求你们快一点,叔叔,我急死了。”牛郎对两人双手合十。
“很快的。”便衣跟在813后面进了里间。
几分钟后,813出来了。
“你可以走了。”
“谢谢!”牛郎转身像风一样,冲出去了。
“大门关着,我出不去。”一会儿,牛郎又回来了。
813站了起来,跟着牛郎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牛郎就迫不及待地挤了出去,一路狂奔,在一个拐角处,差点撞上一辆早起拉货的摩托车。
章蓉下了火车,觉得外面非常寒冷,不由得裹紧了大衣,系紧了围巾,跟着出站的人群走到了出口处。
下火车的一拨人都走光了,出口处又恢复得冷冷清清的,只有章蓉还呆在出口处东张西望。
这时,有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近了章蓉,章蓉心里一阵紧张,暗中注意着二人的动静。
“你说刚才在那碰到的人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这么冷的天躺在地上。”高个子好像在和矮个子聊天。
“我想问一下的,是你不让我管闲事,现在又问我,我哪里知道。”矮个子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章蓉听了心中紧张起来:不会是牛牛出什么事了吧,说在这里等我的,到现在也不见人,按牛牛的做事风格,不会这样的呀。怎么办呢?不如向这两个人打听一下,确认一下他们说的躺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牛牛。
“两位大哥哥,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章蓉硬着头皮开口了。
“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啊。”高个子说。
“有你这么高吗?”章蓉问。
“估计差不多。”
“大概多大年纪?”章蓉将蒙在嘴巴上的围巾向下拉了一下。
高个子没有回答。
“估计二十来岁吧,是个小伙子。”矮个子接过话。
“你们在哪里看到的?”
“就顺着那条巷子走进去,然后左拐,在一根电线杆下面。”矮个子用手指着远处的一条巷子说。
“谢谢!”章蓉背起行李包,向巷子走去。
在巷子里走了一段,章蓉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忍不住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好像就是刚才在出口处的一高一矮两人,不由得害怕起来,加快了脚步。
后面的脚步也加快了,离章蓉更近了。
章蓉又急又怕,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起来:“牛郎,你在哪里?牛郎!牛郎!牛郎!”
“啊!”身后一双手将章蓉推到墙上,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叫,再叫就杀了你。”章蓉感到了像是一把尖刀抵在她的围巾外面,吓得微微点点头。
“钱放在哪里?说。”章蓉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刚才的矮个子,捂住她嘴巴的手慢慢拿开了,章蓉看见高个子站在另一边。
“在那个拎包里面。”章蓉用颤抖的声音说。
章蓉话音刚落,黑暗中冲出一个人,接着,章蓉感到脸上一阵风,看到矮个子向后退了两步,倒了下去。下一秒,听到“啪”的一声,高个子向旁边突然歪了一下,然后惨叫一声。
“快跑!”
黑影拎起地上的包,拉住章蓉的手就向章蓉原来来的方向跑。
章蓉听出,说话的黑影正是牛郎。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章蓉回头看,好像是矮个子追了上来。
“抓坏人了,有人抢劫了,有人抢劫啊。”牛郎边跑边叫起来。
矮个子继续追了上来。
“你跑不快,我挡住他,没多远你就可以跑出去了,出去跑进售票大厅就没事了。”牛郎对蓉蓉说完停下了脚步。
“注意他有刀。”蓉蓉跑了两步回头对牛郎大喊。
矮个子已经到了牛郎面前,手里的尖刀在夜色中发着寒光。
牛郎怒视着对方,冷峻的目光即使在黑夜里也让对方感到有些恐惧。
“你退出去,我不伤害你。”两人僵持了几分钟,矮个子说话了。
牛郎听了,脚步慢慢向后移动,矮个子也慢慢跟着。
“抓坏人了,抓坏人了,抓坏人了。”牛郎听到蓉蓉在大叫。
矮个子突然一刀刺了过来。
牛郎向后跳了一步,同时用蓉蓉的拎包抡了过去。
矮个子像疯了一样,连续向牛郎刺了几刀。
牛郎来不及让,只有用手中的包去挡,并伺机踢出一脚,矮个子向后倒了下去,牛郎赶紧转身快跑。
没跑多远,一柱很强的手电光照了过来。
“别动!警察。”
“我不是坏人。”牛郎停下脚步,向身后看了一眼,喘着气说。
身后的矮个子也站在不远的地方。
手电光从牛郎脸上移开,照到小个子身上去了。
僵持了一会儿,拿手电的人后面又过来了几个人。
“对面的人全部趴到墙上,把手举过头顶。”
牛郎只好扔下手里的包,转身趴到墙上。
“前面那人是我男朋友。”
牛郎听到蓉蓉的声音。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
牛郎慢慢转过身。
“你确认一下是吗?”
“是的,是的。”蓉蓉冲了过来。
牛郎捡起地上的拎包,一手搂住了蓉蓉。
几个人从他俩身旁过去了,扭住了趴在墙上的矮个子。
“还有一个人呢?”有人在问矮个子。
“在里面。”
牛郎搂着蓉蓉向巷子外走去。
“你还好吗?刚才没伤着你吧?”出了巷子,走到一路灯下面,牛郎放下手中的包上下打量着蓉蓉。
“现在好多了。”蓉蓉抱住牛郎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都怪我不好。”牛郎吻着蓉蓉的头发。
“小伙子,你还得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一个人走过来说。
“怎么又是你啊。”牛郎借着路灯光,看到来人是见过的便衣。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便衣脸上堆笑。
“你们认识吗?”蓉蓉感到奇怪。
“就是因为他们,我才没接到你。”牛郎没好气地说。
“怎么回事?”蓉蓉不解。
“回去再和你详细说吧。”牛郎拎起地上的包,搂着蓉蓉要走。
“小伙子,你真的要跟我们再去一趟派出所。”便衣拦住了牛郎二人。
“坏人不抓住了吗?我们要回去休息了。”牛郎不耐烦了。
“坏人是抓住了,你们作为受害人和证人,需要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后续可能还会找你们做些其他手续。”便衣解释说。
“对不起,我们不想做什么证人。”牛郎坚持要走。
“小伙子,你不能有情绪。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坏人抓了一个,还有一个刚送医院了,估计是被你打伤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便衣还是拦住了牛郎二人。
“怎么可能,你骗谁呢?”
“没有必要骗你,你想想,刚才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上来追你?”
“从另一头逃走了吧?”牛郎想了想说。
“因为建筑施工原因,这个巷子现在是个死胡同,那头逃不了。”便衣说。
“怪不得拿刀的人要我后退,原来他是要从这头逃出去。”牛郎恍然大悟。
“对,他们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的。”
“那个伤的人严重吗?”
“我们进去时,那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地上一滩血。你是如何打伤他的?”便衣问牛郎。
“我进巷子时随手捡了一块砖,后来拍在他头上了”牛郎心里紧张起来,将蓉蓉搂在怀里。
“你也别太紧张,即使有什么事,你应该可以算是正当防卫,不过你确实需要到派出所接受调查并做笔录。”
“去吧。”蓉蓉抬起头劝牛郎。
牛郎轻轻点点头。
“为什么你不想做笔录?”便衣边走边问牛郎。
“我生你们的气,要不是你们,蓉蓉会受到这样的惊吓吗?”牛郎显然还在生气。
“对不起!蓉蓉姑娘,我也对你说声对不起,到派出所后我和你解释解释。”便衣诚恳地道歉。
到了派出所,牛郎将拎包放到椅子上,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
“我的包坏了。”蓉蓉仔细一看,叫了起来。
牛郎再拎起包一看,拎包已经坏了几个小口子。
“被那家伙用刀捅的。”牛郎反应过来了。
章蓉马上又拉住牛郎检查起来,发现牛郎的袖口被划坏了,右手臂也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不过可能不太深,已经不流血了,章蓉吓得又抱住了牛郎的腰流泪了。
“这里有急救包,我先给你伤口处理一下。”便衣看了,去拿了急救包过来。
处理完牛郎手臂上的伤口,便衣又拿来相机,对着牛郎和章蓉,还有拎包拍了些照片,并嘱咐章蓉保留好拎包,以备后续作为物证。
813也回到派出所,在办公桌上放下一条皮带,问牛郎:“你的吗?”
“是我的。”牛郎看了一眼。
“怎么掉在巷子里的。”
“一开始要同时对付两个坏人,而且要防止他们伤害蓉蓉,我只有用皮带套住了一个人脖子向后拉,同时打倒另一个人才行。这皮带套在那人脖子上后没有能拿回来。”牛郎解释说。
“你厉害。”便衣和813笑了起来。
便衣又将皮带拍了照,然后分别问了章蓉和牛郎的一些问题,要了章蓉的身份证做了记录。
做完笔录出派出所时,天已经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