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喘着气进了病房,轻轻走到牛郎的床前看了一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蓉蓉轻声问。
“还好。”牛郎的声音软绵无力。
“医生一天半没让你吃东西,你一定饿了吧。我问护士了,说你今天可以吃液态食物,我给你热牛奶喝。”
蓉蓉放下身上的包,拿出一包牛奶,放到饭盒里,倒进开水。
“这开水不烫了,我去打点烫的过来。”说完将水瓶里的水倒进脸盆,拎着空开水瓶出去了。
牛郎看着章蓉忙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很快,章蓉拎着开水瓶回来了,将牛奶重新烫了一遍。
“这两天你不能坐,就不刷牙了好吧?脏就脏点,过了这两天就好了,嘻嘻。乘着烫牛奶的功夫,我给你擦擦脸。”说完,拿起毛巾放入脸盆,挤干后,认真地给牛郎擦脸。
牛郎看着章蓉给他擦脸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擦完脸,蓉蓉拿起烫好的牛奶,插了吸管,拿着要喂给牛郎喝。
“答应我一会儿回去上课。”牛郎看着章蓉说。
“你傻了?今天星期天,运动会还有今天一天呢,哈哈。喝吧。”章蓉笑着喂牛郎。
“今天晚上你回宿舍休息好吗?医院里休息不好,明天还要上课。到晚上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了。”喝完牛奶,牛郎又说。
“你不用想太多,先安心养病,这是目前最重要的,其他一切,都好解决。”章蓉用毛巾给牛郎擦擦嘴。
“那也不能因为……”牛郎想说话,被章蓉捂住了嘴巴。
“你少说话,我给你讲一些事情,让你少一些担心,你听着就是了。”章蓉拿开了捂住牛郎嘴巴的手。
“第一件要告诉你的事情,打你的人知道你伤重的消息后,很害怕,主动放弃工资不要了,还筹了一笔钱作为赔偿,也受到了校方相应的处分。”
“第二,马跃他们也同样放弃工资不要了,说以前你已经给他们赚了不少钱,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他们心甘情愿放弃这笔钱。”
“第三,莎莎和波波还有缪虎等人在学校组织募捐,听说老师和同学们也积极捐款,所以你的住院费用可以不需要担心。”
“第四,郝老师和雷老师以及马跃他们已经调动各种资源,排了一个陪护轮值表,就是我们几个时间精力够不上时,还有外部支援。这些你都不要再考虑了。”
“第五,因为上述四点原因,加上你本身状况不算坏,这次就不通知你爸妈了。”
“好了,你休息吧,过一会儿护士要来打点滴了。陪护轮值今天我第一个,嘿嘿。”章蓉坐在床边,双手托着下巴,端详着牛郎的脸,露出微笑。
第二天下午,缪虎在医院陪护牛郎。大约三点多钟,因为暂时没什么事情,缪虎正在埋头看书,林波琼和王洋拎着一些吃的一起走进了病房。
“缪虎,你陪护的人怎么不尽职,还看起书了?”王洋刚进门,就咋呼起来。
“你小声点,万一牛牛在睡觉,会被你吵醒了。”林波琼赶紧拉了王洋一下。
“没事,我醒着。”牛郎躺在床上,看着林波琼和王洋。
“陪护不是一直有事情做的,大部分时间是陪,少部分时间才是护。牛牛又怕麻烦人,有的事情不到不得已了,他不会让我们做,所以我有很多时间看书。”缪虎放下手中的书,对王洋说。
“牛牛醒着你就不该看书,万一牛牛需要你做什么事,看到你在看书,就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醒着的时候你们就聊聊天多好。”林波琼边说边走到了牛郎的床边。
“你们就别说缪虎了,我和他一个宿舍,该聊的能聊的平时都聊了,哪里一直有得聊,这时候确实没事情可做,看看书挺好。”牛郎笑着说。
“他没事情做也是人家蓉蓉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昨天夜里蓉蓉肯定没休息好,今天上午上课时我看她都睡着了,今天下午她难得有一点时间睡一会儿,每个陪护的人都像蓉蓉一样,蓉蓉就不会那么辛苦了。”王洋将手里拎的东西放到牛郎的床头柜上。
“你们两个姑奶奶是来看牛牛的还是来检查我的工作的,到病房里不先问候一下牛牛,却老数落我的不是。要不我走,你俩留下试试看。”缪虎见俩女生都埋怨他,就反过来将她俩的军。
“我们既看牛牛,也检查你的工作。郝老师说开始几天我们女生陪护不方便,等牛牛身体再好点就安排我们来陪护,到时我们肯定比你做得好。”王洋笑了起来。
“你们女生不方便,章蓉怎么就方便了,一开始的两夜一天不是她在这里的吗?”缪虎有意要逗俩女生。
“你这人,蓉蓉和我们一样吗?不和你说了。”王洋瞪了缪虎一眼。
“你们别吵了,这里是病房,不是在学校。牛牛,你好点了吗?”林波琼给牛郎掖了掖被子,看着牛郎还有些苍白的脸问。
“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牛郎冲着林波琼轻轻点点头。
因为那字条的事情,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两人在学校里是尽量避开对方的,即使在教室里撞上顶面了,也会找个理由不直接对话,要么假装和身边的人说话,要么假装和对方身边的人说话,像这样直接面对面说话,如果不是牛郎住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要说谢,同学一场,我们能不来吗?看你嘴唇干了,给你倒点水还是吃点水果?”
在外人看来,林波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被翻过去了。其实哪里知道,她是把痛深埋在心里,表面上装出来的坚强。
“我不渴,不麻烦你了。等我渴的时候,我让缪虎给我倒点水。”牛郎打心底不想让林波琼对他好。
“洋洋你给牛牛倒点水凉一会儿,我先给他削个苹果。”林波琼不听牛郎的,拉开床头柜抽屉找水果刀。
“缪虎,这就是你们男生和我们女生的差别,看到了吧。”王洋倒水时,仍旧不忘揶揄一下缪虎。
“看到了,我明天找马头建议一下,轮值陪护男女搭配一下,最好我和你搭配。”缪虎笑了起来。
“呸,我才不和你一起呢。”王洋捡起林波琼削下的苹果皮向缪虎扔过去。
缪虎笑着躲开了。
“后面不需要你们来了吧,我差不多自己能照顾自己了。”牛郎看着削苹果的林波琼说。
“牛牛我警告你,很多事情不要逞强。等你的伤彻底好了,你再逞强没人管你,现在逞强,可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到时后悔莫及。”林波琼将苹果削成小块,往牛郎嘴里送。
牛郎没办法拒绝,只好乖乖地任凭林波琼喂他。
林波琼偶尔也送一块苹果到王洋和自己嘴里,被缪虎看到了。
“你们仨都在吃,就把我当空气吗?给我来两块。”缪虎用手推了一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
“可以,你也躺到病床上来,不但给你吃,我也喂你。”林波琼向缪虎招手。
“那算了,我不想有这样的待遇。”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看你可怜,还是给你俩桔子吧,苹果我俩就尝尝味道,还是给牛牛多吃点。”林波琼说着给缪虎扔了俩桔子。
吃晚饭前,林波琼和王洋准备回校。
“牛牛,安心养伤,有空我们再来看你。”林波琼对牛郎挥手道别。
“谢谢你!林波琼。谢谢王洋!”
牛郎没有直接说谢谢你们,而是说了两次谢谢。他不光要谢谢她们来看他,更想谢谢林波琼对字条事件的理解,他希望林波琼能听懂他的意思。他本来想和林波琼解释一下字条事件的,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去说。现在看来,这件事总算暂时过去了。
医院病房里第六天,牛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上午打完点滴,坐在床上看书。蓉蓉和莎莎也坐在另一张床边看书。
“十六床的家属,到护士站来一下。”一位瘦高个护士在病房门口叫了一声。
“来了。”章蓉放下手中的书,出门去了。
牛郎一会儿也将书放在床头,掀开被子,要下床来。
“你别下来,要干什么?我帮你。”莎莎放下课本,站起来想要拦住牛郎。
牛郎想笑,忍住了。
“你帮不了,谢谢!”牛郎下床找鞋。
莎莎看着牛郎走出门,不放心,跟到门边一看,牛郎进了隔壁的病房。
莎莎满腹疑惑,靠在门上寻思牛郎为啥进了隔壁病房。
蓉蓉回来,看见莎莎在发呆。
“想什么呢?”蓉蓉走进病房,发现牛郎不在床上,又问了一句:“他人呢?”
“在隔壁病房。”
“隔壁?他去隔壁干什么?”
“不知道,他下床时,我问他要干什么,我想帮他,他说我帮不上,就去了隔壁。”
“哈哈哈……”蓉蓉突然一阵大笑,笑得扑倒在床上。
“你笑什么?神经病一样,这里不是精神病医院吧?”莎莎走到床前拍了一下蓉蓉后脑勺。
“你俩闹什么呢?”牛郎走进来问。
“你家属发神经病了,突然间这样,莫名其妙。”莎莎指着蓉蓉回头对牛郎说。
“是护士对她说什么了吧?”牛郎走到床头。
蓉蓉抬起头摇摇手,看到牛郎拿起毛巾擦手,笑得更厉害了。
莎莎和牛郎站在一旁陪着蓉蓉傻笑。
笑了一阵,蓉蓉站了起来。
“家属同志,终于笑完了?”莎莎拿起书,在蓉蓉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什么家属同志?谁是家属?”蓉蓉转身也要打莎莎。
“你是呀,刚才护士叫家属,你不屁颠屁颠地去了吗?”莎莎躲开了蓉蓉的拳头。
“你讨厌。”蓉蓉从床头拿起一个桔子,扔向莎莎。
莎莎接住了桔子,笑着剥开来吃。
“牛牛,你家属这次为你付出太多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首先救了你这条小命,然后又为你献血。手术当天,等你出来一直等到凌晨。这几天又为你忙碌吃喝拉撒睡和打针吃药,前几天甚至给你端屎倒尿。已经完全超出女朋友的义务范围了,估计你自个的妈在这里,都没她这样,我看得都很感动。今后看你的表现了,别对不起人家这一片真情。知道吗?”莎莎将一瓣剥好的桔子递给牛郎。
“我知道了。谢谢蓉蓉!也谢谢你莎莎!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牛郎接过桔子,神色庄重地看着两位女同学说。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好了,我先回校了。蓉蓉,下午我要给你带双鞋是吧?”莎莎将书放进了身旁的包里。
“是的,带那双黑色软底的。那你路上慢点,牛牛那破车刹车不太好。”蓉蓉嘱咐莎莎。
“OK,拜拜!”莎莎出门走了。
“牛牛,你那车最好修一下,刹车真不好。”送走莎莎,蓉蓉转身对牛郎说。
“我想修来着,但一直没敢修,因为那车不是我的。”牛郎又坐到床上去了。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骑着吗?怎么又不是你的车了?”蓉蓉好奇地问。
“这里面有个好笑的故事。”牛郎想着笑了起来。
“说来听听。”蓉蓉拖了张凳子在牛郎的床边坐了下来。
“有一次我去老乡那借车,老乡给我钥匙后,告诉我车停在车棚里第几排,大概什么位置,我到车棚里找到了,开了锁就骑走了。后来我还钥匙时,老乡有点生气。”
“为什么?”
“下次用完车及时还我钥匙,免得我要用车还得找你拿钥匙。这是他的原话。”
“你是该及时还钥匙给人家。”蓉蓉拍了一下牛牛的腿。
“可我是停好车就去还钥匙的呀。”
“那你老乡为什么生气?”蓉蓉问。
“我当时也纳闷呢,就问老乡详细情况。”
“他怎么说?”蓉蓉手托着下巴,像小孩子听大人讲故事一样。
“他说他舍友看到车停在车棚里,想借车用,他却说车被我借走了。他舍友以为他不想借,还闹了点小矛盾。”
“那也是奇怪了。”蓉蓉像在思考答案。
“我当时就要回钥匙,又去了车棚一趟,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是不是一把钥匙开两把锁?你最初骑了另一辆车?”蓉蓉突然兴奋起来。
“聪明。后来我和老乡一起去确认了一下,他就让我另外配了一把钥匙,说是两人共用两辆车。”牛郎笑着说。
“那你就是偷车贼了。”蓉蓉大笑起来。
“我每次用完车还放回老地方,这么长时间,车好像没挪过地一样,这算不算偷?”牛郎问蓉蓉。
“这样看这车会不会是无主车?”蓉蓉笑着问。
“到目前看应该是。”
“在你这总听到有趣的事情,哈哈。我刚才去护士站后,你是不是去隔壁的病房上厕所了?”蓉蓉的手在牛郎腿上揉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莎莎告诉我的话猜的。”蓉蓉又笑了起来。
“这也能猜到。”牛郎也笑了起来。
“你是不想让莎莎感到尴尬对不对?”
“你说呢。我本来下床去厕所,她突然说要帮我,如果我直接去这间病房的厕所,一姑娘家的,想起来不尴尬吗?我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跑到隔壁去了。”牛郎笑着说。
“心还真细,这些都能考虑到。你真好!”蓉蓉趴到被子上,侧头盯着牛郎的脸说。
“蓉蓉,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等一下,”蓉蓉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站了起来。
“你今天一直叫我蓉蓉?以前你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叫我。老实说,章蓉和蓉蓉在你心里是同一个人吗?”蓉蓉调皮地用手指戳在牛郎的心脏部位。
“不是。”牛郎脸上的神色庄重起来。
“我想听听。”蓉蓉缩回手,坐了下来。
“这章蓉是我的同学,好朋友。”
“那蓉蓉呢?”
“这个现在不告诉你,等几天再给你答案。”牛郎做了个鬼脸。
“哼,你这人,没劲。我给你打饭去。”蓉蓉生气地站了起来。
下午,蓉蓉走进病房,看到只有莎莎一人在低头看书,就问了一句:“他人呢?”
“缪虎来了,两人就到楼下散步聊天去了。”莎莎头也没抬。
“这人真是,外面这么凉,外套扔这里也不穿就下去了。”蓉蓉拿起牛郎的外套,出门下楼去了。
楼下绿化带的花坛边上,牛郎和缪虎肩并肩坐着。
“这次你和章蓉的关系能定下来吗?”缪虎的手拍在牛郎大腿上。
“这么好的一位姑娘,聪明,可爱,漂亮,温柔,体贴,热情,大方,善良,在我心中,她就是天上的仙女。我不忍心让这么一朵漂亮的鲜花插到我这堆牛粪上。”
“你也别这么妄自菲薄,你也是成熟,稳重又不缺乏阳光,温暖,体贴不矫情的那种,加上聪明,英俊,是女孩喜欢的对象,不枉称我们班周润发的名号。”
“那是同学们说笑,我真觉得我配不上她。她那么优秀,优秀得近乎完美。她应该得到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了她。”牛郎看着远方,神态凝重。
“别想太多,就问一下自己,是否爱她。”缪虎拍拍牛郎。
“以前,我以为自己是想爱又不敢爱。这几天我知道了,其实我是早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只不过被自己在心中拼命压制了而已。”
“这两种说法不一样吗?”缪虎笑笑。
“不一样的,你可以细想一下,确实不一样的。”
“好吧,就算不一样。”
“我知道因为我的懦弱,曾经伤害了她,将她从高高的云端,一下推向了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牛郎的眼角湿润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缪虎看了牛郎一眼,搂住了他的肩。
牛郎趁机在缪虎耳边耳语了一番,然后也拍拍他的大腿。
“好的,我一定办好,支持你。”缪虎高兴地笑了起来。
蓉蓉擦了一下眼睛,咳了两声,从花坛后面绕了出来。
“蓉蓉,你什么时候下来的?”牛郎看到蓉蓉,紧张地问。
“刚下来。你看缪虎一健康的人都穿着外套,你这个还住在医院的病号,外套不穿就跑下来,你是小孩子啊?”蓉蓉的脸上看上去很生气。
“不觉得冷啊。”牛郎接过蓉蓉手中的外套,披在身上,向着缪虎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