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八章缺钱花
张宣写完回信,嘱咐信使:“你一定要把此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元军统帅百西伊·塔格的手中。记住,这封信送到了,咱们从此以后就可以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可若是被人夺了去,咱们就只能远逃天边,游荡四海了。你明白此中的重要性了?”
信使是他多年的心腹,唤作大沙子,知道此信事关重大,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吧,我大沙子别的本事没有,送个信却是简单至极,保证给大哥送到地儿!”
待其走后,一旁的二当家朱清问道:“大哥何必如此急切,现在百西伊·塔格招安我们,文天祥也在争取我们,我们理应待价而沽才是啊。”
张宣摇头道:“不可,兄弟想过没有,咱们现在身在宋,心在元,虽然两头都争相招安我们,其实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啊。你我都对脚踏两只船反感至极,更别说宋元两个朝廷了,但凡两者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对我们来说都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朱清听得此言,道:“那之前,大哥为何会答应文天祥,直接回绝他不就没这事了嘛!”
张宣笑了,如同偷到荤腥的老鼠,淡淡说道:“那是老子使得拖延之计,以防文天祥恼羞成怒,派兵攻打我们。虽然那文天祥屡战屡败,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惹不起。不过现在的大宋朝廷都快成了历史了,虽说月前刚刚收复了广州,也就是回光返照罢了。和大元朝比起来,就如同大象和蚂蚁一样。兄弟你说,要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和大象合作呢,还是选择在蚂蚁队伍里等死呢?”
大沙子也确实是尽心极力,选了条小船,扮做渔民,从北部湾码头上岸了。
他本想走大路快马加鞭的把信送到,就寻了个骡马行,买好了马匹,直奔城门而出。
骏马奔出不足两里路,大沙子复又记起大哥张宣的叮嘱,考虑到大路人多眼杂,又调转了马头,一头冲进了密林,专挑林间小道而行。
他哪里会想到,就这样完美的错过了静江已经换了主人的消息。
广南西路,静江城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秩序,商贩们也纷纷出摊,赚取每一个铜板,来贴补家用。
许傲白是一位记者,即记录历史的人。有职位的历史记录者称史官,像他这种隐藏在民间的历史记录者,就只有自称记者了。
所谓史,《说文解字》有解: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
他认为,只有不在局中方能秉持中正,像记录皇帝起居的那些史官一般,时时刻刻都是历史的参与者,又何谈中正?所以,他选择隐藏在市,来记录历史。
他今天要记录的,是关于今天早上,南宋朝廷张贴在布告栏中的告示。
润了润笔锋,他抬笔写道:“景炎三年,孟冬,帝使告万民。书,言华夏之争,前有炎黄,后有春秋,莫不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者。宋元之争,于民无益。今帝以身率之,释俘于市,民不得辱,俘亦不越,共尊一法,谕民皆知。”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听见窗外人声嘈杂,许傲白皱了皱眉,并不打算出去。
这两天时常有人从他这路过,听说是朝廷新委派的静江各属官吏。这次估计也是路过此处,一会就会离开了吧。
“两位官爷,这就是老许家,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给你喊两嗓子。许半墨!许半墨!你在家吗?”外面传来隔壁王婶的粗矿声音,看样子竟是专寻他来的。
半墨是许傲白的字,平时邻里相交用作自称,此时听见王婶的呼喊,无奈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小院的篱笆外面,除了王婶之外,两位官差还带了几个奇装异服之人。
“在下许傲白,见过两位大人。”
两位官差急忙见礼,一人称牛三手,一人谓胡子平。
牛三手见许傲白青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虽是不修边幅,却也算得上相貌堂堂。
牛三手本名牛山守,因为元军来犯期间,他以偷度日,被街坊四邻取外号三手。
此时被许傲白口称大人,不免赦赦,连连摆手:“不敢,我们两位是来通知许相公的,因为战乱所致,税务司留存的底案多有遗失,所以现在的田亩和房宅需要重新登记造册,一式两份,税务司留存一份,你自己也会有一份。”
许傲白不解:“登记造册?敢问大人,有何用处?”
“用处可大了,只要是登记过的田产房宅,不满十亩的俱都免税,而且,只要有了这证明文书,这田宅就是你自己的了!皇帝亲口说的,他来要你都可以不给。”说起免税,牛三手还是难以压制激动的心情,嗓门不觉都高了几度。
许傲白听得解释,也是大惊失色,延续千百年的皇粮国税,皇帝说取消就取消了?那朝廷吃什么?大臣们的俸禄如何解决?军饷何筹?不同于平民百姓,他想到的更多一些。
不过眼下官差还在,容不得他细细思量,躬身道:“大人吩咐便是,需要半墨如何做?”
“这个,这个,嘿嘿,确实是有事需要相公配合。”牛三手不好意思道。
许傲白更好奇了,不会是要收钱吧?不过,虽然两位官差带了人来,人多势众,却也不像胁迫他要钱的样子。哪里有上门胁迫,还如此和颜悦色的?
还好,接下来牛三手的话及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现在需要丈量核实的田亩又混乱繁多,可我司的人手又严重不足,想着相公在此间多有威望,想请相公组织人手相助我等。”
不同于平民百姓的欢天喜地,广州城主府内的宋朝小皇帝赵昰却有点愁眉苦脸。
刘基禀告说,他没钱了!
其实赵昰早就预料到他接手的那些金银早晚会有花完的那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修桥铺路需要投钱,原来的田税被他免了,倒是不用费钱,可广西新下,各方各面也需要投钱进去。
到处都需要花钱,可现在的朝廷,却是没钱可花了。
古代皇帝最重要的金钱来源就是税收,其中田税占了一大半,此时却是指望不上了。原本计划从工商业的头上收税,不过工商业的发展刚有点起色,也不能此时课税。
怪不得王莽新政会以失败告终,一个钱字了然。王莽施行新政的时候,那些旧贵族都在嗷嗷待哺,王莽估计也明白,只有喂饱了他们这些贵族,才会留下点汤汤水水的,分给底下的民众,最终在铸币一事上破产亡国。
实在是因穷致祸。
其实赵昰也明白,消失的那些钱,只是从他手里,转移到了民众手里。
想个办法,再把民众手里的钱,转移到他手里就是了。就如同江河湖泊奔流入海,再渗入地下,蒸发到天空,通过地下水和雨水反哺江河湖泊一个道理。现在的情况就是需要一个民众反哺朝廷的媒介。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税收了,既然大头的田税没了,那就再创造一个新税点就是了,而且这个新的税点还得能让朝廷干瘪的钱袋子,快速充盈起来。
赵昰提起毛笔,在纸上写写涂涂,直到吕品以进来递给了他一封信,信的落款赫然是皇帝的生母,杨太后。
他这才发觉,已经有个把月时间,没有给硇洲岛去过消息了,如果不是需要派人,到硇洲岛上的神工坊往广州运送炮弹,估计自己都会把硇洲这个地方遗忘掉。
对于硇洲岛,赵昰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是在硇洲岛上穿越而来,对它有着特殊的情感,就如同家乡所在,是心里最温暖的地方。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多想起一点关于硇洲的消息,要不然也不会月余都不会主动联系。
这一切,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就是杨太后。杨太后生于宫中,长于宫中,经过战乱,历过宫斗纷争,可谓阅历丰富。可就是如此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不会发现她的亲生儿子是个冒牌货?
都说知子莫若母,赵昰宁可相信,杨太后已经知道此赵昰非彼赵昰,最少,也已经发觉了蛛丝马迹。
可为何杨太后有所发觉后还待他如常,亲切如故,没有丝毫变化,就如同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这才是赵昰害怕这个女人的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