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萧言!”等学生都离开后肖洛对着沈萧言大叫,“你的良心呢?你真的差点害死我!要不是我刚好翻到了往年有可以用的案例,我今天真的就交代在讲台上了!”
沈萧言瞥了他一眼道,“那可惜了,你错过了一次上热搜的机会。”
“你想说什么?”肖洛斜睨了沈萧言一言,“谢谢你为你人生唯一的至交脑补了一场轰烈的大戏。”
“M大法学院最年轻教授学术造假。”
“教授无法胜任基础课程教学。”
“大学职称评价严重掺水。”
“教育界水深。”
……
“啧啧,”肖洛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沈萧言,你的良知难道没有谴责你竟然想要你的挚友不得善终的罪恶吗?”
沈萧言转头看向进行了长达近五分钟自我无障碍沟通的肖洛,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要说什么,但张开的瞬间眼神恰好向教室最后的钟看了一眼,又顿了顿道,“不必谢。”
说完沈萧言绕过肖洛便往外走。
“?”肖洛跟着出门,“沈萧言你急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从哪里听出来我的感谢的?”
前面的沈萧言走到教学楼门口顿住脚步,转过头来道,“12点你家老爷子的寿宴准时开始,现在十一点半,正赶上午间高峰期,从时间成本上来看我拒绝继续无谓的交谈。”
“!”肖洛看了一眼手上的表,马上往停车场跑,“我的天!你等着我去取车,我们上车再说!”
“沈萧言,”车刚出学校,肖洛便又开始了,“别想混过去,用你的良知告诉我我要谢你什么!”
坐在后排的沈萧言伸出拇指和食指在鼻梁间捏了捏,实在费解肖洛这个自己嘴欠但对别人任何一句话都能刨根问底的性格怎么安然活到了这么大岁数。
半夜刚回国第二天又早起跟着肖洛去了学校,确实这会儿精神不大足。沈萧言双手交握放在腿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
肖洛从后视镜里看到似乎睡了的沈萧言,泄愤似的对着音量的按钮猛地顺时针转了一大圈,刹那间车内的音乐放出了蹦迪的效果。肖洛整个人一耸,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第一……”五分钟后,后座沈萧言眼睛仍然没有睁开却终于开口,肖洛立刻把声音关小,沈萧言顿了顿接着道。
“第一,出于对时间成本的计算,我甚至都没有纠正你以‘我人生唯一的至交’自称的错误。我这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日常交际少,鲜少有熟人,所以我无意在‘唯一性’上与你辩驳,只是‘至交’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考虑你在用词的准确性上出现了较大的问题。”
“第二,尽管我认为你刚才对自己的未来预估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但你发言的指向性充分证明了我今天的行为让你对你在先的不当行为或引发的诸多可能性后果和风险有了足够认知,大幅度降低了同类事件在你身上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作为我多年前法学院的同窗,你想向我所履行的善意原则和尽职义务表达一声感谢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的时间都给了商事谈判,履行基础义务也是确保我不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给对方留下把柄,所以对你的提醒大部分源自于职业习惯,相对的让我以职业习惯接受你的私人感谢从良知上讲我深觉无此必要。”
“最后,出于对你未来听力健康状况的考虑,我选择放弃了三分钟休息时间给你解答问题,就这一点我倒是能接受你的感谢。”
“不过就自我需求来说,我提出的交换条件是你的沉默,其他的感谢都不必了。”
“……”肖洛愣了半晌,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狠狠地盯着闭眼小憩的沈萧言60秒,他妈是眼瞎了还是怎么,特意告诉他沈萧言可能心理有问题所以才日常不与人沟通,叫他尽量引导让他在生活中多与人沟通,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信了沈萧言需要引导?他沉默是为了让周围人都不要因为他的话心理气出问题才对。
“妈!我回来了!”肖洛刚到家门口就鞋没脱就朝内喊了一嗓子。
“你妈我还没聋!”屋内秦季玉急急忙忙走出来对着肖洛轻声斥道,“你爷爷就在客厅坐着,叔叔和婶婶也在,你自己注意点。”
“还堵在这儿?”秦季玉眉一挑,看向肖洛身后的沈萧言,“快滚一边去!”
肖洛撇撇嘴往里走了走,沈萧言从后面走了出来。
“小言!”秦季玉眼神一亮,“小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这两年都不知道来看看阿姨,昨天肖洛说你要来我还以为只能赶上晚上正式宴客呢,哪知道你这么早就赶来了,来来来,快过来让阿姨看看……”
沈萧言微微躬身,“阿姨好,昨晚刚到的国内,这两年我不常在国内疏于探望,您没生气就好。”
“心疼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生你的气!”秦季玉拉着沈萧言凑近了看,看到对方脸上确实有些血色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得很,好得很,这气色是比两年前见你时强了许多。”
“妈,”肖洛斜睨秦季玉一眼,凉凉道,“你还让不让沈萧言进去见爷爷了?”
“就你急!”秦季玉瞪了肖洛一眼,转头拍拍沈萧言的手道,“进去吧进去吧,爷爷就等着你呢。”
“谢谢阿姨。”沈萧言转了转手腕,跟着肖洛往屋里走,刚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头,老头一手扶着拐杖,另一只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坐着,周身气势压人,丝毫看不出是八十岁的人。
“爷爷好!”肖洛看到肖老爷子瞬间站好,乖巧地打了招呼,还没等多说话就被秦季玉拖去了厨房。
沈萧言看着走远的两人,对着老头微微低头,“肖爷爷好。”
“回来了。”肖老爷子看了一眼走近的沈萧言,“两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这两年在国外做商事谈判,”沈萧言淡淡道,“与家里联系不多。”
肖老爷子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慢慢站起身走向客厅西侧的茶室,“跟我过来喝杯茶。”
沈萧言跟在肖老爷子后面,老头子虽然拄着拐杖,但依旧是抬头挺胸,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不扶我?”肖老爷子微微侧头向后睨了一眼。
“您不必。”沈萧言看着老头努力挺直的背,肖老爷子部队几十年,一身豪情热血的军人风范,若不是腿上有陈年旧伤也断不会拄拐,骨子里的倔脾气,哪里需要人扶。
肖老爷子顿了顿,径自走到红木椅子上坐下摆弄茶具烧了水,“萧言,你从来聪明。”
“第二层架子第二格的那盒太平猴魁。”
沈萧言走到摆放茶叶的架子前,拿起第三层第一格的正山小种放在桌上。
“您气色不如前了,”沈萧言坐下打开茶盖,拿茶勺舀了些放进滤网内,不紧不慢地拿烧好的水洗了洗茶,泡好一杯递给肖老爷子,“肖洛说您脾胃虚,绿茶再清爽也得缓缓。”
肖老爷子没吱声,也不接茶,盯着沈萧言端着茶杯的左手好一会儿,沉声道,“沈萧言,你的右手呢?”
沈萧言抿抿唇,缓缓将茶杯放在肖老爷子面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这两年用的少,习惯了。”
肖老爷子看着沈萧言坦然的神色,转而道,“回来知会家里了吗?”
“昨天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回去,”沈萧言用右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您这边过了就回去。”虽然他没说,但那边想来也知道他已经回国,不回去是说不过去。
“部里呢?”肖老爷子突然抬头,“处突那边有联系过你吗?”
“您说笑了,”沈萧言语气里隐约有几分好笑的意思,但面上却依然不动,“我现在走的是商事谈判,他们哪里需要联系我呢。”
肖老爷子定定看了沈萧言一会儿,突然一口喝了茶杯里的茶,把茶杯“哐”地一声放在木桌上,“你父亲最多还有这一届,你别折腾他。”
若是肖伯伯看到老爷子这动作,只怕是要心疼死他这些茶具了,老爷子这架势很是有在部队里喝酒时的样子,沈萧言用右手端了茶壶给肖老爷子添了杯茶,微微点头道。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