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杀孤狼!”田晏见已经得手,但眼睛仍旧盯着战场,知道不能放跑那条狼,随即捂着伤口大吼。
吕布听得,转头看到一匹狼已经调头想钻入乱军之中,眼见身上没了弓弩箭矢,便提起画戟纵身一跃。岂料那狼行动也迅捷,两个呼吸尚未贴近,周围鲜卑乱箭和骑兵愈多。吕布心知不能再拖延,不由得气凝胸膛,伸手劲力抓去,但见那狼的四周云气凝实,化作墨色内息将之束缚,恍若丝网,以致行动迟滞了许多。吕布当即挥舞画戟,连杀七八人,飞身而起。那狼知道大事不妙,哀声呼救,尽力挣脱,无奈吕布的内力太过雄厚,缠在原地行动迟缓。只能眼睁睁在哀嚎声中望见吕布的画戟落在背上,便不见了画面。
吕布见孤狼已死,便横扫画戟,将迎面的鲜卑精锐扫下马,翻身而上,迎着鲜卑军的方向举起宴荔游的脑袋驰骋飞扬,大呼,“宴荔游已死,谁能挡我。”浑身上下气势如虹,抡转画戟所到之处死伤无数,震荡开的内力让鲜卑骑兵不敢近身。身后田晏等人大呼,“援军已至,杀!”随即爆发出一波凶悍的攻势,外围的鲜卑军不知山谷里的情况,只看到前方骑兵不少惨叫,连连坠马,而一人飞驰杀戮,如入无人之境。虽听不懂汉语,但眼见那人气势狂放,手里提着的正是自己老大的脑袋,心下惊惧,知晓情况有变,不由得开始溃散。一时间气势倒卷,鲜卑军群龙无首,士气骤降,不由得朝四面逃窜而去。
田晏见已经解围,便也不让追杀,收拢将士,抓了许多马匹,收缴武器。眼见天已见亮,乃对众人道,“此处危机已解,鲜卑军溃散不能成阵。诸位疲敝力竭,多少负伤,且敌众我寡,不宜追杀。想必此时鲜卑大军已经到了九原县城,但胡人骑兵居多,器械稀少落后,不利攻城,太守有所防备,还能支撑些时日。我们暂且休整片刻,启程往九原去,再做打算。”众人点头。
不过半日,一行剩下四十几人往九原的方向去,沿途收拢不少溃散逃逸的汉人,待到离九原县城外三十里地时,已经聚拢了近两千人,五百余匹马。众人早已望见城外一片人马在厮杀,鲜卑军人数众多,田晏思忖不能妄动,带着吕布魏续等三百骑兵靠近山坡上观察情况,以商定计策。
“鲜卑人多,且气势正盛,现在汉军处于下风,就算加上我们也不及对方小半,而且这一支鲜卑军精锐凶悍,恐怕需要出其不意,找到机会,才能退敌。”田晏望了望战场的局势说道。
吕布也正抬头张望,如今内力雄厚,目力也随之加强许多,只见到鲜卑军在城北和汉军厮杀,汉军兵少,阵脚松动。鲜卑多骑兵,汉军明显有些乏力。
“姊夫,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吕督尉?”魏续忽然拉着吕布的胳膊叫道。
吕布脑袋发懵,随即转头朝着魏续指的方向望去。相比于魏续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凭着感觉推测。吕布在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清晰看到战场的每一个画面,只是沙场混乱,一时间没能注意到。目光随魏续所指,吕布看到一人着甲,行动虽然有些迟缓,但气势不减,周身的士卒也是奋勇向前,为数不多地顶住了鲜卑一波接一波冲锋。但汉军毕竟处于下风,鲜卑趁着大胜,攻势愈发凶猛,已经破开汉军好几处阵脚的节点,连续冲突,汉军只能时苦苦支撑,阵型明显朝着支离破碎的方向去。
“不好,我爹危险,我要去救他。”吕布知道老爹心系边防,每次上阵都奋勇当先,如今已经年迈,许久不上战场,气力终究不及当年。加上这波鲜卑军乃是精锐,而且吕督尉所处正是顶住鞬落罗主力的位置,所受的冲击最为凶悍。吕布心下担心,提起画戟就要冲去。
田晏一把拉住吕布道,“冷静点,敌军凶悍,看样子实际厮杀的时间也不算久,两军阵势交错的还不明显。现在冲出去,鞬落罗派麾下一支千人骑兵就能够杀散我们的部曲,如此何谈救你父亲。战场上刀枪无眼,但若是支撑不住,退入城中,鲜卑人一时也奈何不料,多半劫掠城郊而去。”
吕布被田晏拉住,稍稍冷静下来,回望周围三百骑马的青年,再看看战场上厮杀的画面,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只是下一刻,吕布见鲜卑中军突然爆发出无数箭矢,割麦子般打穿了汉军阵型,随后策马鱼贯而入迅速要将汉军切割成块。当下吕布便按捺不住,提起画戟翻身上马,大呼道,“愿随我杀敌解围者,随我来!”两百青年提着武器策马跟着吕布飞驰而出,朝着鲜卑军的侧翼杀去。
田晏见着吕布带着众人冲锋,阻拦不住,低叹一声,拉住魏续道:“让后边的部队跟上,待鲜卑部曲出现破绽,我们从侧翼下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再不济也能为主力分摊点压力。”
“是,不过将军,万一鲜卑人没有破绽,那我们岂不是送死?”魏续有些慌神。
“那就看吕布的能耐了。”田晏叹了口气。
“可是姊夫才两百人,这…………”魏续望着吕布飞驰的身影,有心想要支援,慑于鲜卑人的威势,却又犹豫不前。
“将赌注压在两百青年军身上确实不好受,但沙场上本就有太多意外,身不由己乃是常事。”田晏叹了口气,便集中注意,让身后的部曲列好阵势蓄势待发。
吕布策马驰骋,外围游荡的孤狼早已注意到侧翼方向窜出的上百号人,高声嚎叫,上千鲜卑人当即调转马头,拉动弓弦,箭矢飙射而出。吕布早已见着,抡转画戟连挡数十根箭矢。但听得“扑哧”声连连响起,身旁的年轻人接连中箭,密集的箭矢让他们无从闪避,刚猛的箭矢即使被武器挡住,鲜卑军的内息天赋带来的二段冲击也让这些年轻人难以招架,纷纷落马。吕布少有见着身旁的同伴迅速死去,双眼不由得张大,带着些许的不安。但转瞬间鲜卑骑兵的长枪至,将吕布恍惚的神情打回现实,当下迎着冲锋而来的鲜卑精骑,提起宴荔游的人头大喊,“宴荔游已死,若不想身首异处,快快受降!”
鲜卑人见着宴荔游脑袋,大惊失色,但大半鲜卑人当场大怒,提枪拉弓直指吕布。在尚有百米的距离之时,无数箭矢朝着吕布等人一波接一波。吕布浑身内气大放,箭矢根本近不了身,随着战马嘶鸣,直冲鲜卑阵中。长戟横扫,荡开的墨色内气撕碎并不凝实的云气,直接轰飞数十人。凝实内力,画戟连刺带砍,再杀十几人。只是回头望去,身后的两百余骑,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人,光箭矢就干掉了大半。但想起正在沙场中央拼死抵挡鲜卑精锐的老爹,吕布没有任何犹豫,面对上千人列成的阵势,奔腾而来的狂猛气势,吕布提起画戟飞奔而前。
“嘭。”凶猛的内气相撞,长枪画戟交错在一起,吕布感觉到虎口微震,巨大的反冲力让坐下战马不由得后仰,云气的压制让吕布奔放的内气被压缩不少。无数长枪朝着吕布招呼而来,左右遮挡也拦不住太多的枪头,瞬息之间,吕布身上已是数道创伤,转头甚至已经没有了同伴。这个距离,吕布已经能够望见自己的老爹那一举一动,身上尽是鲜血,明显创伤不少,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鲜卑的长枪几次都要刺入胸膛。但老督尉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脚步也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哪怕战线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坚守到底,戍卫汉室边疆,保卫身后的田地和妇孺。”
吕布望见父亲有些迟滞的动作,浑身上下却如同标杆屹立不倒,胸中不由得怒火燃烧,“杂碎,都给我去死!”紧握画戟的双臂徒然沾满墨色的光华,浑身上下的内力再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汹涌的内息滔滔不绝,内心充斥的力量似乎被完全解开。
“挡我者死!”猛然爆发出的内力直接震碎鲜卑人本就不够严密的云气,刹那间,滚滚的波涛随着吕布舞动的画戟,墨色的光华化作一道道锋刃直接将鲜卑骑兵的阵线切得稀烂。狂风大作,战马嘶鸣,吕布化作一道墨色的光影直冲入阵,逢人便杀,朝着父亲的位置左右冲突,鲜卑军团被搅乱之后,短时间内云气的压制能力大幅下滑。
而正此时,田晏带着上千人斜刺中杀出,直指沙场,本就有些凌乱的鲜卑军更是开始散乱。中军的鞬落罗早已见着吕布提着宴荔游的脑袋,但没想到一人竟然搅乱了侧翼阵型。眼见中军已经完全压制住汉军,破阵只是时间问题,便带着上百亲兵策马转头来杀吕布和远处冲来的田晏。
黑色的袍服混着苍茫的眼睛,手上利刃的长枪伴随着胡子拉扎满脸黑面的吼叫声,雷厉风行而来,伴随着沙石奔走野草伏地的气势只取吕布。而吕布的眼神中渐渐出现墨色,狂放的吼声伴随着毫无限制的内气外放,已经完完全全破开一条道路,直冲而来。
鞬落罗远远望见正对面这个汉人青年,身高足有一丈,身上的气势前所未有的恢弘,手上的画戟看起来绝对是一柄神兵,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这样的对手,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但鞬落罗不同,杀戮和强者才是制霸草原的唯一。多少招式光鲜气势宏大的人在遇到鞬落罗之前,都是各自世界里的王者,可惜,一切都会终结在自己的手上。何况,不管宴荔游是怎么死的,既然对方提着人头,鞬落罗就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黑烟流淌,光华浸染着迎风飘扬的黑袍,吕布见着,知道这是鲜卑主将鞬落罗,起手连斩数道墨色光华,高吼着加速冲锋。鞬落罗见着,咧嘴一笑,长枪直指,刚猛之力蓄势而发。“嗡嗡”两声,吕布的攻击如同石沉大海,瞬间淹没,而鞬落罗的长枪正对着吕布门面带风扫去。狂猛的威势倒卷风云,身旁不远处的鲜卑人都感觉到身形有些不定,无数战马微微惊慌,连阵脚都有些震动。
“当…………”金属撞击的声音传荡四周,撞开的内气直接在战场中央炸出一片空荡,周围的士兵尽数被震飞。余音未消,只见两人交马而过,吕布调转马头,冷冷地望着这雄壮的鲜卑头领。
没有多余的话,提戟策马,速度再次逐渐拉升,鞬落罗见状,微微扭曲的面容瞬间消失,迎着吕布冲锋而来。两马相交,气荡沙场,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在原地转圈扭打。崩裂的内气不断冲击四面,以至于无人敢近。相比于昨夜,吕布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好太多,虽然还是无法完全掌控,而且不断突破的上限让吕布要不断适应,但就目前的内力和武艺,已经能够勉强运使。
越战越勇,内力越来越凶猛,出招越来越奔放,不过十余合,鞬落罗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被吕布挑飞出数十米,撞倒数名鲜卑骑兵。
“吕布,如同昨夜,干掉鞬落罗,胜利可期。”已经带兵杀入阵中的田晏朝着吕布高吼,虽然身上创伤未愈,武力大打折扣,但对于田晏来说,个人的勇武在这里并不重要,往往决死的信心才是胜负的关键。
吕布听闻,当即策马只取鞬落罗。鞬落罗心下早知不好,头也不回,夺了匹马,直往北方跑去。吕布连杀数十人,但鲜卑人多,汉军尚在后方,吕布孤身一人,难寻敌将。
身后汉军见鲜卑主将败逃,鲜卑气势骤降,阵脚松动,加上田晏率兵突袭相助,随即气势大盛。原本被切割的战线迅速弥合,集中兵力冲散鲜卑军。郭鸿于城墙上望见,知道形势有变,当即率领城内守军倾城而出。鲜卑群龙无首,主将遁逃,本就松散的阵势开始溃退,被汉军追逐三十里而走,丢盔弃甲不计其数。
“太守,得胜了。”待到鲜卑人不见了踪影,大军回撤之时,终于有人露出了笑容。
“嗯,让城里准备准备,安顿好受伤的将士,安葬好牺牲的弟兄,让大伙儿都好好歇息几天。”郭鸿明白,打仗他站在城头督战,善后才是需要他忙碌的时候。
“哈哈哈,好小子,没让你爹失望啊。”吕督尉长喘一口气,回头望见吕布提着画戟走来,精神又焕发起来,拍了拍吕布雄厚的背。
“爹,您没事吧,您都多大年纪了,还上前线,可知那鲜卑人凶悍,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吕布看着父亲浑身上下都有不少的血迹和伤口,不由得有些忧心。
“哼,臭小子,你爹我年不及半百,身体还硬朗着呢,这鲜卑人劫掠我田地,当然要好好教训一番。受点伤算什么,你爹我什么大小仗没打过,不会有事的。”老督尉扬了扬手,提着长枪阔步往前走。
不及五步,只觉得胸口不适,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老督尉身在前线,大小创伤不下四十处,凭着劲气挺着,如今得胜,这口气松懈下来,本就已经老迈的身体支撑不住,创口崩裂,瘫倒在地。
吕布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扶起老爹,大呼:“可有医者?”
吕布内力雄厚,众人不由得都转过头来,郭鸿望见,急忙赶来,命人请医者,给老督尉安顿下来。不过多时,待医者给督尉疗伤完,吕布急忙问道,“先生,老父亲的情况怎样?”
医者起身,面容并不太好,未及说话,老督尉醒来,拽了拽吕布的衣角,“你老爹的情况,自己清楚,终究是老了啊。不过,戍守边疆,保卫汉室而亡,也算死得其所。”
“爹,你说什么胡话啊。”吕布的面容很是挣扎,扑倒在老督尉的卧榻上。
督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笑道,“你已能勇冠三军,爹也放心了。不过你未及弱冠,爹时日不多了,今日就先给你取下表字,你且听好。”
吕布跪在卧榻边上,声泪俱下,说不出话来,魏氏站在一旁抱着孩子,面容伤感。老督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喘,“奉身为国,吾辈当先,便取字奉先。”
吕布听得,应声下拜,“爹,奉先谨记父亲教诲。”
老督尉听得,嘴角微微上扬,“好,吾儿甚好。”言讫,便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