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季节,本是金色的时光,充满丰收的喜悦和欢乐。但此时此刻的城郊,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人影,田地荒芜,人烟稀少。偶有一些出没的人都是骑着马提着枪的胡骑,哇哇叫着随时会威胁到普通人家的性命。
吕布骑着马,手里提着方天画戟,却一脸颓丧,缓缓前行。眼神泛着空洞,脑海里不断闪着太守郭鸿的嘱托,“奉先,朝廷军新败,如今檀石槐亲征,率兵十余万,凭我郡兵力无法抵挡,不知能否守住三月。唯凭你此去幽州,借上些许兵马,方有机会退敌。吾听闻辽西太守前日大破鲜卑军,可以向往求助。”
原是吕布临阵击败鞬落罗,鲜卑军败还后,吕督尉重伤不治病故,郭鸿亲往吊唁,并以吕布为督尉继任父亲之职。吕布本欲前往大漠寻鲜卑报仇,郭鸿制止,大战刚过,汉军虽胜,也是死伤众多。且田晏已经离开,因战败被天子贬为庶人。吕布乃在家精习武艺,不过两月,便已几乎融会贯通。不料此时檀石槐因折了宴荔游,鞬落罗又败还,折损不少,心中便记下仇怨,逢着秋日能有谷物劫掠,便一齐来算账了。浩浩荡荡十余万鲜卑人直指九原县城,郭鸿听闻,便调兵两万,欲同九原城内的万余青年军民驻守城池,建设城防工事。一面上报刺史府,禀告朝廷。但鲜卑来的太快,援军未至便已经到来。郭鸿不得已,派吕布带着太守印往幽州求援。两万援军见鲜卑大军将九原层层包围,又接不到太守命令,只得于东南面驻营,静观其变。吕布行至渔阳上谷,因前日新败,幽州各地鲜卑骑兵频出,百姓受尽骚扰,无力支援,都不愿相助吕布。本欲往辽西去,谁知半路听闻辽西太守赵苞前日得胜后,吐血而亡。吕布料定如今辽西郡必然与渔阳上谷情况相仿,心下有些怅然,纵马不知所向。
“哦?”野外出神地走着,吕布似乎感觉到前方有些异样,抬头看去,不由得骤紧眉头。放眼细看,不远处一座长亭,周围几十人骑着马,轻甲佩剑,背着长枪,汉人的打扮,马匹多半浑身通白。另一头明显就是鲜卑胡骑,长枪弓弩在身,紧束缠腰,目光凶厉,并且足有四五百人,盯着那一拨汉军,逐渐展开包围之势,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好,胡骑人数众多,这些汉军士卒多半要遭殃。”吕布心下只觉不妙,但是也没有轻举妄动。只听得那一头汉军的头领对着属下说道,“如今鲜卑人纵横城郊,居然有这么一支大队。胡骑凶悍,若我等稍有退缩,对方人多,必然讨不了好,需趁其未下决心,主动出击,打对面个措手不及才有活路。”众人面色坚毅,点头称是。
话音刚刚落下,在鲜卑人已经包围了三面之时,忽见那几十骑汉军亮出长矛发起冲锋。只是出乎吕布意料的是,上百米的距离,未及一个呼吸便已经到胡骑的跟前厮杀起来。鲜卑人有些措手不及,被连杀十几人,但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展开合围厮杀。那为首将领手持双朔,连刺七八名鲜卑骑兵,双眼逐渐泛红,每一击都异常地凌厉锋锐。即便身上也背负十几道伤口,但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奋死一搏,让鲜卑看到决死之志才有希望活下来。
“给老子死。”那汉将身高八尺有余,气势不凡,连连挥动双槊格挡鲜卑长矛,循着缝隙刺杀胡骑。争奈胡骑人数众多,百密必有一疏,正逢一杆长枪对着小腹刺来,双手却在头顶格挡。汉将心道“不好,要遭。”
忽见侧身墨色滚滚,一柄长兵势沉之劲,撞开枪头,救了汉将一命。汉将即刻侧身飞起,躲过数十道枪刺,扫开两名胡骑。定睛望去,一人拉弓上弦,十矢同发,射倒一排,飞身拿起那柄长兵,气势雄浑,一朝内息崩裂,无人能近身侧,瞬息之间连杀数十人。这汉将正惊异之间,鲜卑人见啃不下这波汉军,不由得撤退离去。汉将思忖人手折损过半,已无余力,便也不再追赶,徐徐而退。
待到不见了鲜卑军,那汉将仔细打量了一翻刚刚那名壮士,抱拳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敢问壮士姓名。”
“吕布,吕奉先。”吕布道。
“唔,奉先兄好身手,好武艺,若非奉先兄出手相助,诸位弟兄的性命今日恐怕难保啊。”汉将夸赞道。
“哪里,如今鲜卑南下劫掠,作乱一方,汉人有难,出手相助乃是本分,不必言谢。”吕布大手一挥。
“奉先兄豪迈,恳请奉先兄来壁舍赏光,以谢救命之恩。”汉将抱拳施礼。
吕布思忖,摇了摇头。
那汉将问道,“奉先兄来此处可是有要事在身?”
吕布没有说话,面容有些苦恼。汉将看出吕布似乎有要事难以解决,于是道,“不知奉先兄有什么难处,但兄救命之恩,某自当尽力相助。”
吕布叹了口气,“此难非诸位数十人能解。”
“哦?”汉将心奇,“奉先兄但说无妨,岳丈便是涿郡太守刘其,若是需要诸多人手,也未必不能办。”
“哦?”吕布听得,双眼微微泛光,“敢问兄台姓名。”
“哈,在下公孙瓒,字伯圭,现为辽西属国长史。今日乃是带着弟兄巡逻,结果逢着一批鲜卑军马,幸得兄台出手相助。不知奉先有何困苦,但说无妨。”汉将抱拳道。
吕布听得,对着公孙瓒抱拳,将所遭遇道与公孙瓒。公孙瓒听得,按剑大怒,“胡人畏威不怀德,上谷渔阳太守如此怯懦,怎能驱逐鞑虏,只会让胡人更加猖獗。檀石槐势大,若四方不相支援,边郡之地必会为胡人肆意践踏。天下两家,非汉即胡,这天下不需要胡人的存在,我公孙瓒与胡人势不两立,有朝一日,必将此等胡人斩杀殆尽,以绝后患。奉先兄,你且随我回到城里,待我禀报太守,即刻与你出兵五原,会一会这檀石槐老贼。”
“伯圭兄此话当真?”吕布双眼放光,似乎抓住了黑夜中的灯火。
“奉先救命之恩,伯圭岂敢虚言,就算一兵一卒,我公孙伯圭也愿同奉先前往九原。”公孙伯圭说完,翻身上马,请吕布一同前往涿郡。
不日,公孙瓒禀报太守刘其,便在军营点起骑兵五千,与吕布一同前往九原县。公孙瓒迁来一匹白色的马匹道,“奉先兄,战事不可殆,骑上这匹马,我们快马加鞭。”
“好。”吕布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望四周问道,“伯圭兄,这檀石槐十万精骑,我等只带五千兵马,这…………”
公孙瓒微微叹息道,“鲜卑四处出没,太守也不敢调离太多兵马。不过奉先兄放心,这五千兵马都是某亲自训练以对付胡骑的精兵。何况兵贵神速,多了反倒拖慢脚步。何况,奉先兄手执太守印,九原城外还有两万援军可以调遣。”公孙瓒拍了拍胸膛。
吕布听得,事到临头,有援军总比没有好,便翻身上马,一同出发。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五千白马骑兵从军营中奔驰而出,不过两个呼吸,速度直接飙升而起,一刻钟便驰骋二十里地。吕布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军团,一旁公孙瓒哈哈哈大笑道,“奉先兄,此乃我专为对付胡骑而训练的军团。胡骑杀性凶悍,来去迅捷,因此需要更加迅捷的部曲以抑制。麾下天赋虽然尚未完全成熟,但毕竟已经成型,剩下的,还需要在厮杀中打磨。”吕布毕竟也是内力雄厚,片刻便能够适应这番行军速度。
一千多里地,竟然三个多时辰便已经到了五原郡城外的河畔。此处驻扎着两万援军,吕布翻身下马之时,心下还有莫名的不敢信。但随即拿着授印进到军营,按着郭鸿的授意,接管大军以解九原之围。营内诸将见一督尉来掌军,虽心中不快,但看吕布人高马大,气势不凡,也只能先行听任调遣。
“如今不光九原县城,就连周边各县城都已经人心惶惶,时不时会有鲜卑人进城劫掠。现在就连五原的郡城都已经大门紧闭许久不让出入了。”吕布听闻周围的情况,心下有数。
“某此次来,请来了涿郡五千精兵为援军,愿诸位戮力劳心,以退胡骑,解九原之围。”吕布站在帐中说道。
“五千军马?能干什么?我等两万大军尚在此观望,檀石槐十万精骑南下,凭五千兵马?送死么?”帐中一人冷笑道。
“哼,如今太守被围,坐拥大军,踌躇不前,懦夫罢了,还敢嘲弄吾辈?”公孙瓒听得,心中不快。
“嘿,你是找死是么?”那人就要动怒,吕布高吼道,“敌军尚在眼前,公孙兄好意相助,为何如此相待。”
那人转头望着吕布道,“嘿,太守把授印交给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别一天天想拿太守来威压我们,概诉你,等到太守收回了授印,你就是个屁。这里是五原郡的军营,众位兄弟的生死,我们是要负责的,你要想送死,自己去啊,别拉着我们啊。”那人鼻孔朝天,对着吕布摇头晃脑,身旁几个军士也在一旁起哄。
“怎么?身为军士,难道不该以戍守边疆为己任么?如今鲜卑人南下围城,尔等不思杀敌,倒是在这里起内讧?太守的授印难道不管用,太守的命令难道要违抗?”吕布声音洪亮,响彻军帐。
“呵,要去你自己去。十万精兵,我们才多少人,郡城都未必安全,哪有余力管九原,除非你让太守当面来命令我等。哼,檀石槐所向披靡,连朝廷军都惨败成那样,这次,也是凶多吉少。”那人对吕布不屑一顾。
“好,既然你们不愿意支援,那就滚。剩下的人,愿意跟我吕布同往破敌的留下。”吕布高声说道。
当下那人随同几名裨将转身便要走出营帐,边走边嗤笑,剩下的人见吕布如此,也有些要退缩。只是不等那几人走出营帐,吕布继续说道,“不过,想走可以,但有个条件。”
那人转身过来,扬了扬嘴角,目光斜视,“条件,你跟我谈条件?”
吕布没有理会,“只要能走出这帐子,诸位就可以带着部曲离开。”
那人扑哧笑道,“我当是什么条件呢,这不在逗我玩?你有什么能耐拦着我。”说完便要伸手掀开帘帐,不料忽地感觉周围云气凝实,浑身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般,动作艰难。
“混账,你使什么诈?”那人怒吼着动用内息想要解开束缚。岂料一下秒,吕布浑身墨色翻涌,方天画戟煞气外放,直接掀翻了营帐。欺身一拳打翻那人,身旁起哄的同伴本欲带人将吕布围拢,但只觉得吕布内气滚滚,光是在一旁迎着气浪都站立不稳,方天画戟的煞气让人两股战战,便无一敢吱声,退开一旁战战兢兢望着。但见吕布将那人按在地上摩擦出一块小坑,满身血迹,面目全非,只有微微能够动弹的嘴唇在发出求饶声。吕布理也不理,在众军士注视之下,将那人五花大绑,悬于十几米高杆之上,放声道,“违逆太守军令,临阵脱逃者,犹如此人。”当下无人再敢作声,皆听吕布号令。
“奉先,如今檀石槐将九原四面都围拢,每一面都有两万人,外围还有上万的骑兵在游荡,估计还有精锐以逸待劳,准备围城打援。”待到吕布平息了营帐内的事,公孙瓒已经将战报分析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兵力及精锐程度都不及对方,硬碰硬一定讨不了好。”吕布说道。
“不错,但对方四面围城,虽有十万精兵,但每一面的兵力并不算太多。这营中尚有两千骑兵,两万步卒,加上城中的士卒,足够和鲜卑人厮杀了。”公孙瓒道。
“不错,但我们如何破阵?”吕布问道。
“我麾下骑兵行动迅捷,杀伤凶猛,但犹如胡骑,破阵收割为上,冲阵绞杀却并非长处。而且檀石槐一人可控数匹孤狼,总览四方军情,想要突袭着实不容易。因此兵贵神速,绝不可耽搁。届时我率兵突袭九原东面以吸引注意,奉先你率领两千骑兵趁敌不备自东北面切入,牵动敌阵。而后两万步卒虽慢些,但只要撑住一个时辰,城内外大军夹攻,可破敌军。”公孙瓒自信满满。
吕布大手一挥,“就按伯圭兄说的办。”当下点起军马,两路骑兵马不停蹄直指九原县成,步卒虽慢,也未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