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一个中年人穿着道袍,黄色的衣袍中,青丝履带,木屐看着破烂不堪,但是面容上的精神却看着十分不错。消瘦的脸上都是精肉,没有多少油脂,眼神炯炯有光,目光坚定。手上的拂尘正在一个人的头顶旋动,那人面色惨淡,蓬头垢面,身上衣袍不整,瘫倒在地上,两边有人扶着。
放眼望去,这周围的人都是这般模样,无出二致。很难想象这是中原地带的百姓,就在这邺城,这个富庶的郡县中,会出现成片如此模样。
只见那中年人将拂尘转动,朝空中抛起,嘴里念叨着什么,张手将拂尘吸回。众人只觉得无比神气,眼神中更舔敬,服之色。身后跟着几个道士随从,那中年道士将拂尘交于身后,取了一张符咒,在这阴云密布的傍晚,将符咒抛到空中,狂风之中,不知道这道士念叨了什么,符咒竟然没有被大风吹走,而是在那病人的头顶盘旋。道士嘴里不停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张手取过身后的碗,片刻,天空开始作响雷声,随即飘下细雨。
“哎,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先生真乃神人啊。”这些面色都不怎么好的百姓眼神中充斥着对着老道的敬佩之色。
“是啊,真的下雨了。”
“看来咱们的病有救了。”
“是啊,像那些官吏富贵,平时使唤咱们使唤的厉害。现在却只顾着自己,把家门封闭,留的我们病死在街头。”
“可不是嘛?像大师这样的,才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啊。”
这道士没有说话,仿佛听不见周围人在言语一般,而是闭起眼睛,用碗接住雨水。等到水面到达碗的三分之二处的时候,半空的符咒升腾而起,随着雨点越来越大,天空中雷声闷响。这道士张开左手,双指指天,双眉紧锁,引动体内内力,忽见得天空中一阵响雷过后,深蓝色的白光落下,正对着众人的上空。
众人没来得及回神,更没来得及躲,只看到那天空中的符咒被霹成焦黑的碎末。道士拿着碗,摇晃着接过空中的符咒灰,在水里化作层层汤水。
“来,把这碗药喝了,病便除了。”道士将碗里的汤药交给旁边的人,喂这病人服下,带着去旁边歇息。
“多谢大师相救,多谢大师相救。”旁边像是这个病人的母亲,一个劲给道士磕头感谢。
道士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病人,看着他们服用自己开的药方,踱步往前走去,走向那朦朦的林子里。不过百步,便已经消失不见。
“大师真乃神人,想必大师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的,唉。”
“是啊,朝廷才不会管我们,就是让我们等死。”
一阵阵的言语声中,道士走入到烟尘中,鼓起风劲,乘风而去,眼中想起一些事。
“咳咳咳。”一名男子眉头紧锁,近日不知怎的,老是咳嗽,怕是感染什么疾病。毕竟屋外街道上,现在饿殍满地,朝廷又在抓党人,丝毫不管这些人有没有饭吃,会不会病死。
但这男子还是在家抱着书,这本书是当时去富贵人家给拉货的时候,草坪里看到的,没有人见到,便捡回来。男子自小便想读书,可惜家境不许,只能作罢。
“我是不是快病死了。”男子知道自己的症状,一定是生病了,无非是生的什么病罢了。但是这个年头,凡是个病,都要了半条命。
咳嗽越来越严重,夜已经深了,油灯也快烧完了,男子这才将书合上,有些蹒跚地走到旁边的卧榻上。被子已经有无数个洞了,墙壁上裂缝和黄泥一样多,随着风声越来越大,屋顶开始晃动起来,茅草的屋子就是这样不经风雨。
躺在床上,男子带着嘲弄的口吻对自己说,“还想着拯救百姓于水火,现在这种情况,自己都要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男子知道,功成名就有很多路,但是想要拯救百姓,开创和平世道,只有读书,进入仕途,成为统治者,才有机会做到。但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希望的梦。
男子翻来覆去,咳嗽还是不断,想了好久不能睡着。夜已经深了周围随着雨点落下,连虫鸣都少了。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成一片,寂寥无人。
“你是谁?”男子睁开眼,不知道周围是哪里,只觉得很缥缈,很茫然,而眼前一个白胡子老头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实现你的愿望。”老头飘在云中,看不见身子,只有笑眯眯的眼睛和特别宽大饱满的额头。
“我的愿望?”男子疑惑地问道。
“是,你的愿望,不是救济天下,让百姓都能够衣食富足么?”老头笑眯眯的眼神没有变。
“可是我感觉,我就快要死去了。而且,我活着,也没办法带着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我离那个愿望太远了。即便运气好我捡到一本书,也无法改变境况,我没法当官,无法为小城的百姓做主,何况是郡县一州,乃至天下……”男子的神色低落,明显感觉到无奈和悲伤已经在内心积蓄了很久。
“无妨,这一本书就足够了。”老人轻点云端,空中落下一本书,降落在男子面前。
“这是……”男子低头看去,书上赫然写着“太平要术”四个大字。
“这一本书便足够你改变这个世界,成就你的愿望。只是,这么做,怕是要将你的性命搭上,才有机会完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老人也不骗男子,如实说出会面对的问题。
“我既然已经身染病症,又家徒四壁,无法请的医者,连药都买不起,自然也活不过多久。横竖都是死,既然能够有机会成就天下太平,自然愿意。”
老人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你愿意,那么我便将这一身功力尽数传与你。”
“什么?”没等男子回过神来,眼前的老人忽然腾空而起,烟尘中散逸着无形的云层,飘飘然散落。而老头的模样已经消失,转而化作一团云雾灌注入男子的脑壳中。清晰而混沌的意识和记忆在男子的脑海中滚滚而起,头疼欲裂的感觉刺透全身,满满的能量灌注入脑海,几乎要将脑袋都挤爆。
“我是于吉道人,触动了因果,搅乱了虚空,如今借你之身,还一个轮回,洗脱前尘。天下苍苍,千年历程不过沧海一粟,但我沦陷在这千年因果中无法自拔,苍天自有定夺,但我于吉不才,想要逆天而为,争一争这命数。”老人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又十分真切。
“呼。”男子忽然眼前恍惚,晕厥过去。半晌,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很疼,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脑子里多出了成串的记忆,而这些记忆看着十分陌生,却真真切切。
“哥,你醒了。你怎么样了哥。”男子抬头,发现两个男人站在自己的卧榻前问道。
“张梁,张宝,你们怎么在这?”男子问道,扶着额头。
“哥,我们听见这屋子里你在闹腾,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过来看看,结果你在床上打滚,抱着头感觉很头疼,就这样过了两天两夜,刚刚你才醒过来。”张梁道。
“唔。”男子低头,看见一本书卷,想起来自己睡着前看的书,于是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尘土,上面赫然写着“太平要术”四个字。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书名不是这个。”男子扶着脑袋仔细想,但是翻来翻去,这书封面上就是这个名字。
“哥,你是不是病的脑子坏了,记糊涂了,这本书当时我们是在人家大院子里捡的,后来你让偷回来,一直带在身边。”张宝的脸比较圆,嘴巴呈O字。
“行吧,让我先冷静冷静,你们先去忙吧。”男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哥,我们有什么可忙的,现在邺城这附近,出门就全是瘟疫,死了好多人,咱们躲在家里还来不及,出去干啥啊。”张梁有些哭腔地说道。
“是啊哥,咱们马上要饿死了,啥东西都没了。你这身子骨前两天还生了病,不知道咋办呢?对,哥,觉得好点没?”张宝扶着男子起身。
男子起身,步履有些蹒跚,走到窗口,望见外面的田野上一片荒芜,路上人倒是有见到,除了一脸颓丧地走着,或是拉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其他的模样就没见着过。
“没变啊。”男子对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还是无法适应,很模糊却很真实。挪着步伐走到门前的小溪边,望着河水,在这并没有太阳的日子里,顶着绵绵的小雨,洗了把脸。
“哎,我叫啥来着。”
“哎哟,哥,你不会脑子真的病坏了吧,咱兄弟三个,你叫张角啊,我张梁,胖子叫张宝。”
张角望了望河水,眼神中似乎记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