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家的庭院不算大,但是也当得起院子之称,中央一棵槐树,树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黄忠喜欢喝酒,经常拿了几盘菜,加上小酒在庭院里消遣。出了日常的习武保持身段和身手,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也会亲自教授一些武艺,但黄忠也知道习武从军,杀性太强,因此也并非那么想要自己的孩子日后如自己一般挣扎,便会找来教书先生来教黄叙读书。
就这样日子过了许久,东汉光和二年,解甲归田已经十年,黄叙也已经有黄忠肩膀这么高了,虽然看起来身子骨并不怎么结实,但是在黄忠的指点之下,练武还算刻苦,也能够抬得动刀枪耍些棍棒。
“唔,叙儿,来,再舞一段刀法给爹悄悄。”黄忠站在槐树下,笑看着自己儿子拿起庭院两侧的兵器架。虽然解甲归田,但是武艺对于黄忠来说,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每天不练武,似乎就会少了些什么。
黄叙应声,青色的面庞和纤瘦的身子骨看上去就要抬不动刀,自然也不会去拿厚背砍刀,而是拿着一把长刃的刀舞动起来。黄忠看着儿子舞刀有模有样,心里还是十分宽慰的。
“老爷,少爷,先吃饭吧,吃了饭,少爷才有力气继续练。”婢女走来请父子两人往房中去。
黄忠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等到黄叙将这段刀法练完,才一并走进房中去。“想来你也十岁了,过两天就是你生日,咱家也不常和别人家来往,咱们就自己弄些好酒好菜,给你庆祝一下,怎么样?”黄忠对自己现在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宠爱,但也绝对不是那种纯粹地宠,而是无微不至的陪伴成长。
亲总是能有很多细致的照顾和暖心的仪式,黄叙虽然话不多,但是内心是阳光的。
“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妻看着黄忠,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自然在这有些与世隔绝的庭院中,黄忠过得十分惬意。
“都由妻说,我去操办。”黄忠看着妻,眼中满满的温情。
吃过饭,黄忠便让仆从出门买些酒菜干货,屯好货物等两天后一并送去西厢房的厨房烹饪。午后踱步在庭院中,想起当年自己随着段颎出征东羌,打完最后一丈之后,段颎送给自己的那把刀,至今还放在东厢房那阴暗的隔间中。
黄忠走到厢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叫任何人,静静地站在中央。这里日常不来人,灰尘落满地面和桌子,周围都是些杂货和废弃的东西,许久都不用了。这把刀就架在桌子上的刀架上,唯独这一把,不同于门外庭院中的兵器,只是这么静静躺着,未曾动过。这若不是当初段颎送给自己的刀,恐怕自己也不会保留至今。这把刀煞气太重,就算是看一眼,常人都会自然远离。黄忠已经离去战场许久,身上的杀意也和曾经无法相比,虽然还保留着精壮的身躯和雄壮的体魄,但是脸上的柔情确是抑制不住的。现在看这这把刀,心中满满的回忆,伸手抓住刀柄,忽然觉得一丝丝厌恶又涌上心头,手上不自主想要拔刀,刚要用力的时候,想起段颎说过,刀出鞘,必见血。只觉得一股黑脓的恶心感直冲脑门,黄忠当下绽放出浑身的力气,强行镇住这把刀。流动的金色内息绽放,整个阁楼间都不自主微微颤动。
“老爷!”忽然窗外婢女叫道,声音比较急促。
黄忠急忙收了手掌,强行聚集起内息平复心情,婢女还在叫唤。黄忠转身走出屋外,发现庭院门口站着一个人,像是官家的人。黄忠有些疑惑,自己这些年都没有和官家有什么往来,怎么会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只是看这个人很急切的样子,便走下楼房,上前去。
“敢问这位官家,来找黄某有什么事么?”黄忠问道。
“黄将军!”这官人模样的人作揖道。
黄忠见到,急忙拉起来,“不敢不敢,黄某并非什么将军,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黄将军!”这官人还是这么叫,黄忠有些无奈。“属下是段将军的仆从!”
“段将军!”黄忠听得,脸上有些惊容。
“不错,将军解甲归田之后,段将军知道将军厌恶沙场血雨,自然不敢来叨扰,等将军什么时候自己想要征战沙场,再去找他。但是现在段将军受到宦臣牵连,受诏下狱了,而且这次皇帝动怒,怕是讨不了好了。属下心急,找过北地太守,但是太守无能为力,说是来找您看看有没有办法,去救救段将军。”这位段家的家将心急如焚,看得出来对段颎十分关切,而且段颎的情形应该十分严峻了。
“受诏下狱!”黄忠眉头紧锁,“这天牢之中,里外三层,没有调令,如何能够进得去。何况擅闯天牢,被逮住了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怎能轻犯。”但是段颎确实对黄忠照顾有加,虽然不在军营了,但是黄忠对段颎的感激之情从来没有忘过。
“北地太守会帮我们,想办法能进天牢看一看段将军,哪怕不能成功,段将军也应该想再见一见将军的。”家将面容上说不出的苦。
“也好,我们速速前去。”黄忠心知段颎这次怕是难逃一死了,龙颜震怒,可不是什么儿戏。虽然自己不想沾染杀身之祸,家里的妻和孩子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失去依靠,但是至少最后见一面。毕竟曾经对自己那么照顾,这恩情也够黄忠奋死跑一趟了。
“你稍等片刻,我准备准备,咱们即刻启程。皇甫义真现在在什么地方?”黄忠动作麻利,转身往屋里走。
“北地太守现在就在京城。”家将说道。
黄忠转头穿好相对正式的银丝长袍,虽然不算华贵,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穿得起的。带上一柄佩剑,拿些盘缠,转身准备出门,眼睛不由得转向东厢房,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愣神。
此时妻儿都在庭院中等候,妻也知道黄忠和段颎的感情甚好,并不拦着。黄忠转身,对黄叙说道,“爹去去就回,后天你生日,爹一定赶回来。”
黄叙点点头。
“爹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你娘。”黄忠拍拍黄叙的脑袋,挤出一个笑容,妻抿着嘴笑了笑,看着黄忠转身上马,奔驰而去。
南阳离洛阳并不远,五百里的路程对于黄忠来说,快马加鞭之下,半天就能到,只是对于家将来说,速度要慢一些。不过从下午一路奔袭到夜间,也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眼看洛阳就在不远处,那家将停下马,拿起水壶喝口水。
“呼,就在不远处了,再坚持坚持,我们就到洛阳了。”黄忠也拿起水壶,将所剩不多的水往喉咙里倒。
只是喝水的时候,觉得背后有些发凉,转头回望四周,好像并没什么异常,月光还是那么静谧,古道旁的树林中悉索作响,夜间野兽穿梭,也是很正常的事。转头招呼着那家将继续走,却只看到那家将的眼神冰冷,恶狠狠地盯着黄忠,忽然草地中飞出数十人,将黄忠团团围住。
这时候黄忠早已反应过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段颎的家将,虽然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但来者不善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黄忠厉声问道,声音中绽放出来的内息让这些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黄将军,我们找你来,是为了一样东西。”那假扮家将的人冷声道。
“什么东西?”黄忠问道。
“一把刀。”
“一把刀?”
“不错,黄将军不会忘了吧,当年段将军送给你的那把刀。”
黄忠不做声。
“那把刀名为赤血,刀出鞘,便见血。我原以为段将军一直都带在身上,没想到多年前就给了你。”
“段将军现在怎么样了?”黄忠的声音冰冷。
“段将军早在三日前就已经于狱中服毒自杀。死前告诉我们,他将刀交给了你,若是你日后想要再入军营驰骋沙场,拿着刀去段家,段家倾尽家财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只望日后能够照顾段家后生。哼,可惜现在妻家仆都被流放,如何能够帮你。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把刀,集结了段将军毕生的功力,腥红的气血浓缩于刀刃,刀出鞘,杀人诛心,无可救药。如此宝刀,江湖上自然觊觎已久,可惜之前段将军佩戴在身,军营防备甚严,即便是近臣,也无法靠近偷取。谁曾想这玩意儿竟然送给了你。如此便好办的多了,如今段将军已经死去,黄汉升,你就乖乖交出刀来,否则,你妻孩子的性命,我可不能保证。”
“你……你派人将我宅子盯住了?”黄忠现在面色铁青,遭人算计了,现在宅院之中,怕是危急四伏。
“呵,你只要乖乖交出这把刀,妻孩子自然没事,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四周白光闪烁,几十把刀同时亮刃,将黄忠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