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总是那样喧嚣,也是那样寂寥,白起伫立在战车之上,看着眼前纷乱的厮杀,眼睛却如同明镜般透彻,这一切或许在常人的眼里充斥着血腥,无奈和残忍,无所适从的内心和无处安放的手,慌乱而颤抖。但在白起的眼里,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恍若肚子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般。
投石车轰炸之下,在赵军前锋的阵型中炸出无数的窟窿,云气流转凝结的阵型发生了巨大的动荡,但整个阵型还算完整,赵军前锋的气势还是那样高昂,毕竟秦军的大营就在前方,一路势如破竹的气势让赵军感觉到秦军并非想象中那样强,三年的隐忍和守卫,只为这一刻爆发。一举冲破敌营,踏平主帐,斩下帅旗,杀散秦军,这一仗,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
但往往,有时候胜利的假象会蒙蔽双眼,现在便是如此。白起一声令下,强弩爆射而出,赵军前排瞬间真空,无数破甲箭连穿三人,当即一片血海。身后的赵军尚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幕,便望见天空中无数箭雨落下,连绵不绝。
“收缩阵型,云气凝结,盾牌手举盾掩护。”高亢的声音传遍战场,士兵的速度也不慢,原本相对松散的冲杀阵型在往战阵中央集中,想要化作一柄利剑,直刺秦军中央。有了准备之后,强弩的平射虽然还是能够钉穿盾牌,甚至连人带飞。但是面对云气凝结成团的赵军,杀伤力滑坡式下降,原本覆盖的箭雨也只有第一波造成了足够的伤害。赵国的战车还在全速前进,隆隆的气势裹挟着凶猛的冲击力滚滚而来。
“战车出动。”白起一声令下,流转的气息瞬间滚动起来,随后侧身的上千战车迅速开动,朝着赵军的尾部猛冲而去。正面秦军的战车同时对撞而上,血沫和肉泥,在这一刻最为合适的形容词展现在这片战场之上,死亡和杀戮,无情上演的屠戮,如此稀松平常。
“弓箭手上,给我射完箭矢,抄刀子杀。”赵军将军的声音传遍整个军团,身后士兵无不跟着冲锋,秦军的营垒就在前方,杀过去,就是胜利。
高昂的头颅,轩昂的气势,赵军猛烈冲锋而上,盾牌在前,硬顶着秦军的箭雨,身后战友爆射而出的箭矢和敌军相互对飚。
“隆隆隆”秦军战车横扫而至,所过之处,直接将赵军尾部剃了个光头。赵将回头望了一眼,动容的神情没有久留,一咬牙,怒吼道,“冲,杀爆对面,我军主力将至,冲进营寨,胜利就在跟前,将士们,功成名就唾手可得。”
“砰砰砰!”战车相互碰撞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上也听的如此清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气势,让身在阵中的白起都清晰感受到脚下在晃。
交错而过的战车直直朝着白起冲来,百步,五十步,不过转瞬的时间,白起的面容没有丝毫的触动,只是冰冷地吼道,“陷马坑,起。最后一波箭弩,只射车马。”
随着白起一声令下,无数战车在马匹陷入坑道的时候当场翻车倒地,崩碎成块。“云气贴地,避过陷马坑。”赵将早有准备,怒吼道。随即箭弩爆射,当即打穿战马。
“砰!”仍旧有不少战车冲过封锁,一头撞上最前方的盾甲士,即便结阵后凝结的云气消耗了大量的冲击力,也有成片的士卒被冲飞而起,爆裂成浆。
白起看着被炸飞的士卒,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着剑柄的右手从左侧腰身提起,剑光闪过,白起冰冷用冰冷地语气道,“侧方伏兵出击,正面长戈甲士往前压阵。”
话音刚落,便看到秦军大阵开始运转,正面盾牌方阵步伐齐整,虽然不快,但是一致的步调,统一的动作,没有任何纰漏的阵势,任谁见了,都不想成为对手。赵军的势头仍然很盛,但白起就如同没有看到,麾下的士卒也未曾有丝毫的畏惧。
剑上内气流转,散发出的气息融入到大阵中央,随后白起的气息贯穿整个战场,伴随着侧方的伏军起身,提着盾牌和大刀往战场上冲杀,灌注在每个士卒身上的意念开始流转。腥红色的气息在士卒们的眼里逐渐流露,那不同于为自我信念战斗的决绝,也区别于奋不顾身建功立业的念想,那眼神中流露的,是对杀戮的快感。
赵军的气势已然强盛,即便是秦军一系列操作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伤亡,他们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的退缩。三年都坚持过来了,现在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岂能后退。置之死地而后生,唯有奋死一战,踏破秦军的营地,才能够保卫家园的安宁。可以说从赵括下令出击。一路上随着不断击溃秦军,赵军的气势越来越高涨。伏兵又如何,我们冲锋上阵之前岂会不知道有伏兵和陷阱?既然来了,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面对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秦军,和漫天的箭雨,赵军前锋没有丝毫畏惧,主力就在身后,顶住对方一波反攻,冲过山头,截断秦军营寨,胜利在向着自己招手。
“区区数万伏兵,想阻挡我赵国百万雄兵?笑话,随我杀散伏兵,冲破敌阵。”怒吼间,先锋望见秦军阵中那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眼神尖利,目光决绝,举手投足间,器宇轩昂,料定必是军中大将,大吼道,“冲破敌阵,斩敌将者,赏金千两,食邑百里!”
当即麾下亲卫迸发出猛烈的气息,原本就足够锐利的锋头在气势上又上升一截,滚滚黄沙而过,直刺白起的位置。
“挡住他们。”白起的眼神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抬头看了看,丝毫不关心的样子。但随即披风抖动,风中凛冽的寒意吹过,原本有些憔悴而低落的神情已经一扫而空,自语道:“呵,虽然知道结局,虽然早已在掌控之中,但如此宏大的阵仗,身临其境,倒也真的是不由得亢奋啊。”说话间白起容光焕发,兴奋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双臂张开,流转的气息融入了每个士卒体内,勾连的内气回转流淌,随着白起凝聚内息,在赵军前锋大将当头冲锋,长矛直刺盾甲那一刻,整个战场中央的赵军徒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沉,成片的力量不知为何竟然无缘无故流失,而军团周围如同无形的壁垒从四面八方压来,双脚想是被铁索束缚,所有的行动都变得有些迟缓而费力。
而与此同时,周围扑来的秦军眼睛,逐渐变成了腥红色,渲染的气息围绕整个人,连成整片战场。
“一个不留!”冰冷的声音悬停在半空,不知道是在告诉麾下的士卒,还是仅仅就是在宣告一个事实。只看到上万的秦军举起手上的钢刀,瞬间爆发出平日里数倍的爆发力,当场从数百米外瞬间冲到跟前,猛烈的速度一刀斩下,连着盾牌当场将人劈成两半。当然,那秦兵的手臂当场报废。只是没等赵军回过神来,便看到周围的秦军望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仿佛饿了数天的野兽闻到了美味佳肴的味道,不要命疯狂地舞动手里的钢刀,丧尸一般疯狂绞杀分尸。
一时间,秦军的战斗力瞬间飙升到了另一个层次,而赵军前锋的力量莫名的流逝,此消彼长,本就在单兵实力上处于下风的赵军更加被动。锋头撞在长矛盾甲阵前,没能冲破盾甲铁桶般的阵型,被堵住的锋头压缩成扁平状。五米长的长矛尽数靠在前方队友的肩膀上,上边挂着无数赵军的尸体。被挡下前进步伐的赵军,同时面对周围不断发疯的秦军疯狂围剿,腥红的血色已经渲染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这…………”站在白起身边的王龁此时此刻已经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但接下来发生的画面,却着实不得不让王龁拜伏。
侧面围拢的士卒在白起的指挥下竟然能够完全按着白起的意思迅速穿插,将赵军前锋大阵分割成数十块,精确无误的指引调度,对地方阵型每一处薄弱环节精准拿捏。白起面对这一切,理所当然,信手拈来。
天空中腥红的气息正在扩散,杀戮愈加狂野,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前锋大军,瞬间被切割成了数十个无法相顾的小块而,周围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的秦军在疯狂撕咬冲杀,不,或者说,是如同狂野丧尸的肆虐。
“可恶,怎么会这样!”前锋指挥官浑身是伤,破开的伤口流淌的鲜血引来更多发疯似的秦军围剿,此时此刻,手上的剑刃已经残破不堪,脚下的土壤都变得潮湿而腥红。舔了舔嘴角的咸味,指挥官面目狰狞,望着周围越来越猛烈的围剿,望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白起,回想起一路上顺利破局,到现在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终于明白,或许自己奋力搏杀的命运,在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看来,根本就是玩弄于股掌随时可以捏爆的蛋壳而已。
不,你不是人,你是杀人的魔神!这是指挥官倒下前,嘴里念叨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