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是什么地方？”皇甫嵩看着前方出现一片河泽，相互连成一片，在广袤的草原上天地交融。而明显可以看到，这河泽旁因为水草丰美，羌族的妇女和孩子都住在这里，外围有羌族士兵把守。
“将军，此处名为奢延泽，洛川在南，又称朔方水。此处水草丰美，粮草丰富，利于放养牛马，估计是羌族的妇孺老弱居住于此。”身旁有人回答道。
“好，那就一鼓作气，将羌族的老弱一并拿下，将之带回关东。断其后，而绝其乱。”皇甫嵩脸上不乏疲累，但是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羌族主力已经被冲散，现在找到羌族的老弱居住的地方，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快马加鞭，往地平线对岸冲去。身后段颎也看到另一头隐隐约约有帐子屋搭建在一片河泽周围，知道那是羌族根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纵马飞奔而去。
“快快快，汉军已经来了，快走。”慕都制一边收拢溃卒，一边让营地中的青壮带着孩子和妇孺往北面奔逃。营寨中的青壮还有一些，平时是保护妇孺免受豺狼虎豹和敌人突袭，从而争取时间等到主力支援。现在尽数被慕都制派着带妇孺往西北走，而至于辎重物品全都丢下，只带一些干粮和轻便的东西离开营寨。
“想走，有那么容易？”皇甫嵩笑道，身后的大军一路疾驰，但是现在却再度将速度拉升到一定的高度，全军以冲锋的姿态面对前方的羌族。
而慕都制虽然狼狈，但是现在不得不为身后的老弱争取时间，“我慕都制死去，你们还有下一任的王，但若是孩子都没了，后代都断了，那羌族就真的灭亡了。”每个部落每个国家的首领，在遇到存亡危急之时，大多会有这样的觉悟。毕竟对于个人的生死存亡来说，能够成为一方首领的，都必须要将整个部落的命运都挂在肩上，肩负起整个部落乃至民族的存亡。
“整军。”安排着身后妇孺逃离之后，慕都制将有些还留有点力气的老人和剩余的骑兵组成列队，又将草原上溃散的士兵逐一收拢，再度编制成上万的大军，在营寨前方排开。
“打穿他们。”眼看着前方的羌族再度汇聚起来，虽然没有那铁桶般的阵势，但是焕发出来决死的气息和庞大的数量让人乍一看都会感觉到压力。但是皇甫嵩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水平在什么层次，心下反倒充满兴奋，比起在走马水自己指挥大军差点翻盘，这次不出意外，绝对是能够创立大功。
“不到一万的大军，指挥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啊。若是能够有十万大军，任对方的锋头再勇猛，不过是莽夫之勇。”皇甫嵩感慨道。毕竟一万大军的阵势还不够庞大，无法创造出复杂脉络的战局，而对于皇甫嵩来说，冲阵又不是强项，兵力稀少之余，无法展现出指挥应有的水平。而事实上，此时的皇甫嵩在指挥调度上已经绝不下于段颎，争奈兵力仅限于此，而差点崩盘。
但段颎岂能不知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让皇甫嵩多体验体验，让他明白遇到这种情况，到底应该如何应对。同时这次再次让皇甫嵩和黄忠作为锋头追击羌族，一方面也是为了锻炼年轻人。比起皇甫嵩打头阵，段颎若自己带兵冲锋，速战速决本就不是问题，但比起自己，眼前这两个年轻而有天赋的后辈明显更需要军功。
强弓横拉，黄忠看着前方排成队列，朝自己冲杀而来的羌族，手上的箭矢十几根齐发，扫射而来。慕都制死死盯着黄忠，两侧的士卒将营地中所有的弓箭都拿出来，这一次，就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让种族生存。
“嗤嗤嗤！”箭矢对飚，在草原上，没有任何障碍物，平射的弓箭威力巨大，除了黄忠横过大刀，挑飞数根箭矢，周围其他汉军都有不少直接落马。而慕都制旁边的羌族士兵被扫落一大片，但此时的羌族士兵看也不看，只要还在马上，只要还有战斗力，都全神贯注盯着前方奔袭而来的汉军。
段颎带着一部分步兵虽然也在急行军，但是比起骑兵这种短途的追袭，还是有很大距离。远远望着前方已经开始交战的汉军和羌兵，面容中的坚毅之色丝毫没有动摇。
“全军加速，一鼓作气。”抄出宝剑，无色的内气灌注到身后麾下，覆盖的光辉让身后的士兵都感觉到精神的振奋。每次看到统帅绽放内息笼罩全军的时候，麾下的士卒都知道自己战斗力将被完全解放，全身的筋脉都会被打通。比起之前沿途的奔袭，此时此刻，真正面对战场的时候，才是最绚丽的舞台。
身上染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而羌族碎裂的肉骨附着在铠甲上历经风吹，已经有点发毛。但是此刻段颎麾下的士卒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因为每一次统帅处于这个状态，都代表这这一仗将迎来大胜。毫无疑问，这些汉军从内心就已经认定了这场胜利，无比自信。
“叮”交马而过，黄忠连砍出十几刀，一瞬间就在慕都制身上留下三道涌血的伤口。战线冲杀而过，成片的士兵落马，有些被长枪刺中，直接中伤身死，有些被拽下马背，踏碎胸骨而死，有些比较幸运，还能够挣扎着离开战场。
汉军毕竟都是段颎带出来的老兵，历经了西羌战役，对战场上的直觉把控比这些大多是守卫后方的羌族青壮要强不少，而且羌族中虽然有老兵，但是年岁偏大，有时候力量已经跟不上了。相比之下，汉军落马的要少不少。
此时的黄忠仍旧处于恍惚之中，但正是这种恍惚，虽然有记忆上莫名的缺失，但是在战意上却无比纯粹而高亢。大刀举过头顶，轮转泛起金色的内息，闪亮的金光在战场上无比耀眼，虽然这对于敌军来说，更容易针对，但是对麾下的士气也是一种不小的拔升。
“我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过手。”黄忠身上的威势告诉所有羌兵，这是对敌军一种蔑视，也是对我无比的自信。
“杀！”慕都制二话不说，手上钢刀在草地上划拉，泛起层层的火花。身后士卒丝毫无所畏惧，在这里拖住敌军一刻钟，背后的亲人孩童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刀锋直接刺入羌族的云气之中，无视云气的攻击重重砸在羌兵的身上，长枪灌入胸膛，但羌兵没有当场暴毙，而是在眼前昏黑的刹那，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抄出腰刀，割裂汉军的脖子。两相交锋，双方都已经打出血腥之气。
皇甫嵩看着周围的士兵，自己脸上也溅满鲜血，“急行军还是有些疲累了，对方虽然从各方面都处于弱势，但是毕竟有一部分兵力是生力军，加上之前已经奔袭大半天，我军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刚刚就是最强的状态，而对方还有余力。”虽然在兵力稀少的情况下还能处于大优势，战损比例全面压制，但是皇甫嵩不得不考虑到其他方面的东西，比如如何在降低损失的情况下获得大胜，又如何面对这种麾下状态处于下滑的情况。
“这些似乎都不是我擅长的。”皇甫嵩轻叹一口气，听到身后汉军冲锋的声音，回头看已经过了地平线的段颎部曲，心中觉得踏实之余，又有其他的滋味。
“岂能都靠着段将军在兜底，这种出场就让人踏实的能力真是让人羡慕，但是现在的我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皇甫嵩也算是历经过不少的战斗，而且天资上哪怕不是天才，也至少是一流水准，而现在的局面，着实没有再好的办法。
顶着压力和羌族再度对冲，相互的厮杀让羌族的青年逐渐打出血性，决死的气势说不上多么宏达，但是却让人看着心生忌惮。“汉军的战斗力在下滑，他们人少，我羌族的勇士们，抄起我们手中的武器，杀崩他们！”慕都制浑身是伤，甚至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都是黄忠留下的，但面容上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纵马而起，黎明狂风之中，呼啸的刀枪杀戮声再度响起。汉羌在这片湿润的土地上成片倒下。那宁静的湖畔，湖水冰凉，偶尔泛起层层的涟漪，原本清澈的湖面此时已经被鲜血浸染。
不过两刻钟，满身是血的皇甫嵩终于等到了段颎的亲兵，没有马，没有任何华丽的动作，全都是靠着自己的一双脚，和手上长枪最直接的突刺，迎着尽数是骑兵的羌族冲锋而去。
慕都制高吼着，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虽然他和不少麾下都曾惊惧于对面这支部曲那惨绝人寰的杀戮方式，但此时此刻，决不能退。
长枪刺出的那一刻，段颎如往常一般，脸上被血肉飞沫溅满，而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纵身冲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