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讪笑几声接过了手,我看他表情有猫腻,觉得刚才是不是他为了逃避运动才去叫我的,又趁机在营地里歇了好一会儿。瞅瞅那已经拉出一坨儿的线,想是很有可能,要不然胖子没那么好心。
胖子一上,一节更比四节强,一个人拽的速度德巴海哥政哥东哥加一块都赶不上。就这样,两拨人轮番上阵,我在期间把鱼线一头拉到营地栓到了帐篷上,等半个太阳陷入地平线终于能看到冰窟窿下面的巨影。
“睡鲨!真特么中了!牛逼!”胖子高兴地大喊,像是个十岁三百斤的孩子。
海哥他们也兴奋的直跺脚,应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德巴更是直挥舞双臂想要跳脱衣舞。
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单看轮廓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不过到了跟前又让人犯了难,这家伙太大了,胖子凿出来的冰窟窿直径才一米,就是鱼竖着也出不来。
小叔让海哥他们上,换下来的胖子继续凿冰窟窿,等到太阳刚落山,终于把头睡鲨半拖出水面。下面的功夫就搞不了了,这头睡鲨有五六米长,同级别大白鲨也有两三吨重,要不是借着水的浮力,拉都拉不上来。
胖子擦擦汗,一屁股坐到了冰盖上,身上冒着白白的雾气,不像仙人,像是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他呼哧呼哧两眼发直,“岩爷,这玩意能吃好多天了。”
海哥看胖子坐那儿歇了,却没法撒手松开鱼线,骂骂咧咧道:“你个死胖子,别歇了,这玩意太重了,我拉不上来。”
胖子嘿嘿耸耸肩,“你拉不上来,胖子我就拉的上来了?”
“你有本事你特么一直别过来!”
眼看俩人要骂上了,胖子继续吸引仇恨要一个人调戏海哥他们四个。小叔淡淡道:“好了别争了。方寸去营地里拉着线,等方寸拉着了,你们就可以松手了。”
我听的正乐,小叔吩咐一下来,我的脸一下子垮那儿了。我还想着我没啥事呢,这戏看得正爽结果下面全是自己登台唱!
“叔……你没弄错吧?”我指指自己鼻子,“就我这身板能耐?我拉不动啊!”
“没让你拉出来,就这么让这家伙半浮出水面,缀这儿。你不让它垂下去就行了。”
我说:“那行。”这也不累,很多淡水鱼死了都会浮到水面上,这玩意也大差不差,我稍微用点劲就行了,何况那头还拴着帐篷,把鱼线剪点,帐篷都能自己扯着它。
我不知道小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他的总不会有错。
暮色一点点降临,没多久天色就全黑了,得亏现在是秋天,要是再晚些时日,这里陷入极夜,那就真抓瞎了。这次我们安排了守夜,半睡半休,由于我白天睡了挺久,我主动排了前半夜,和小叔、德巴一组。后半夜海哥、政哥、东哥、胖子四个人守,他们能玩会儿牌。
我和小叔单处在一起没啥话说,德巴虽然是个话痨,但有小叔在,他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一时营地陷入寂静的沉默中,只有胖子震天响的呼噜合着呜呜的冰风。
沉默良久,小叔主动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慌。”他的手按了一下我的膝盖,“过一会儿我们就能看到那怪物到底是个啥玩意!”
我挠挠头,“那玩意枪都不怕,我估摸着不好捉吧?”
小叔却摇摇头,“有时候,强大的武力只是让自己感觉安全罢了,真正能够让你安全的,恰恰不是武力,而是智力。”
我听小叔说的饱含哲意,但我这人脑子要是能像小叔一样好使,我还在家宅个屁啊。我苦笑说:“叔,脑子这东西,我……”
小叔打断了我,摆摆手,说:“什么东西都有弱点,只要找到弱点,事不就好办啦?这玩意是不怕枪,你政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也不敢贴身短打。如果它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跑呢?”“那只能猜它可能弄死我们一个人两个人可以,却弄不死我们全部,或者弄死我们会付出它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以呢,我们不能硬碰硬,它会跑我们追不上不说,真死了谁,这代价我们也承受不来啊。”
“追不上,就可以等,等它来自投罗网!它吃狗,狗是死狗,这证明它吃肉,很可能是死肉、腐肉。所以我们钓上来一头鲨鱼,就不信它不来。鲨鱼在冰窟窿里浮着,夜里气温再降,冰窟会结上一层薄冰,铺上鱼线,待它踩上去冰窟窿上的冰层无法承重,就会掉下去!而鱼线会收紧把它缠起来。介时它在冰窟窿里被网住,上不得下不得。”
我听得瞠目结舌,但也明显听出来小叔计划里的漏洞,问:“如果我们没钓上来鲨鱼呢?”
小叔看了看旁边的德巴,后似笑非笑看着我,再也没说一个字。
没有手机玩的黑夜特别难熬,小叔闭着眼假寐,德巴一声不吭是个闷葫芦,警惕地拿着把棍子护在身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帐篷被扯动的声音,这种异常迥然于风声,是某种特殊的力量在拉扯,我打了个激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小叔缓缓睁开眼,低声说:“猎物上钩了。不用管,正常交接。”
说完小叔又闭上了眼,我站着傻了几秒才恍然,这种黑暗中根本不可能去查看情况!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身边就只有一个那种怪物!
后半夜交接完我睡的迷迷糊糊,时间过得很漫长,几次醒来看看外面依然是一片漆黑,机械表的指针表明距离天亮还有好大一晌,就这般半睡半醒,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又觉得自己什么梦也没做,反反复复到了天亮。
“小方爷!小方爷!起来了!”
我听着腔调十足的怪异,想着胖子那厮又搞什么,从睡袋里探出头,才看到叫我的竟然不是胖子,而是德巴。我心下诧异,一手就去摸裤裆里的枪,经过小叔一整,独处的时候这家伙难保不会害我啊!
他呜哩哇啦说了一通,我听了几遍才明白,好家伙他是来感激我的。昨天胖子要割他的肉,是我说了两句改让他抓鱼了。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正因为我好心,让他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他屋里哇啦说完,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个小香囊,又是一通比划,示意我伸出手,我当下也不好拒绝,就将信将疑伸出了手。
德巴把香囊撕开,从里面倒出了点东西到我手上,眼珠子乌亮乌亮看着我,又做祈祷状。
我哭笑不得,看着手上的东西,黄黄的像是屎一样,质感很硬,不知道是什么石头,闻着有股香香的味道,很淡,不刺鼻,不清楚是不是熏出来的。
“小方爷!起来没?”外面胖子拉着长音喊,恨不得百八十公里都听见。
德巴又对我比了比,“小方爷,这是我们部落的祝福石,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完爬了起来,钻入了睡袋开始装睡。
我若有所思,将黄色的“祝福石”塞入口袋里,也没真信了德巴,但这应该不会是毒药,先放口袋里等等再说。然后披上外套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对胖子喊道:“来了,来了,催魂儿呢!”
我看胖子脸色不太好,一脸便秘样,调侃道:“咋了胖哥?是找不到蹲坑的地儿,怕蹲下来多条棍儿吗?”
“我不跟你扯。”胖子指了指大鲨鱼那边,“你自己去看吧。”
“逮到了啥啊?”
“这我没法说,还是你自己看吧。”胖子说的支支吾吾神情复杂,一脸别提了的晦气样。
我这下奇了怪,陆沉这个人虽然平时比较爱吹牛,但在给小叔办事之前就是黑白两道上有数的人物,那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吹的天花乱坠也有理可循。我寻常问他个旁门左道的东西,那是分分钟就说的头头是道。这样的人最是百无禁忌,胆子和体格一样肥,他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绝对算是个大冷门。
我走到冰窟窿处,绕过大鲨鱼瞅了一眼,当即就骂了句我靠,差点没把胖子丢出去砸那玩意儿身上!
人!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个身体高度腐烂的人!
这人身体缺三少四,右边的肩膀半截不翼而飞,肺腑那儿透了几个窟窿,肋骨处也缺了一大块,流出来的肠子早已不见,看去就是一个恐怖的空洞。他掉入冰窟窿时下半截身体被鱼线缠住,冰窟窿渐渐冻上,只留出腰部以上的位置。他拼命地往前爬,只是被冻住了爬不动,在冰面上挠出了几百道的血痕。嘴巴张地老大,对着鲨鱼的尸体发出啊啊啊的吼叫,嘴里并没有舌头,只有一个漆黑的血窟窿。
“这、这……”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低头就吐,但早上刚起来什么也没吃,胃里空空吐出来的全是苦涩的胆汁。
我吐完苦着脸问胖子,“这特么什么来头啊!都成这吊样了还没死吗?”
胖子摇摇头,看向一边的东哥,一脸讳莫如深,说:“老子知道个屁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