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巨大的鸽巢里不知道伺养着多少只鸽子,溪茗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进来,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周围鸽子“咕咕”的叫声,才确认了自己的确还在鸽巢里,而没有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记得褚沅说过,晚上开灯会影响鸽子的作息时间,没想到还真的一盏灯都没装,那他干嘛大晚上的来这里,他是怎么看到路的?”溪茗一边疑惑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个手电应该不会影响鸽子们吧?”
手机发出刺眼的光芒,却依旧只能照亮很有限的一小块地方,溪茗向四周看了看,亮光所及的地方,鸽子都先是一惊,随即四散逃开,那些鸽子的眼睛在光下竟发着淡紫色的荧光。
溪茗借着着微弱的光,继续摸索着前进,虽然是能看得清脚下的路了,可还是只能毫无方向感的四处乱走,不管什么时候看向两边,都只是看到鸽子的宿舍,比走在城堡中时还要一成不变的景色。
不知道在这鸽巢里绕了多久,终于看到一间不一样的房间了,溪茗兴奋地立刻走上前去,看到墙壁上写着的几个字时,就顺便把它们读了出来:“食堂?是鸽子吃饭的地方吗?”溪茗贴在墙上附耳听了听,“里面好像很热闹呢,有很多鸽子的样子,褚沅会不会也在这里?”
溪茗这么想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隧道连接着房门与房间,隧道的尽头似乎有亮光,溪茗看到便立即朝着那光亮跑去,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一样。
“虽说就这么闯进来实在是不好,不过没办法,必须要有人快点去阻止安卅才行。”
还好这隧道不算很长,也可能是追寻光明时的路途充满希望,便也不再觉得漫长,尽头那光芒越来越耀眼,其中依稀可以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褚沅!你果然在这,太好了!”
褚沅听到了溪茗的声音,转过身来:“溪茗?你怎么……”
“先别管这些了!”溪茗一边加快速度跑过来,边说着,“出大事了!安卅他……他……”
溪茗好不容易跑到隧道尽头褚沅的身边,却缓缓地停下来了,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好像也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成千上万只鸽子在这个巨大的洞型房间里飞舞盘旋着,房间的墙壁上还有很多方形隧道,似乎联通着所有的鸽房,在那些通道里,还不时有鸽子飞出,加入这场盛大的狂欢,这么多鸽子一起飞旋鸣叫的场面真是壮观极了,绝对难得一见。
面对眼前的情景,溪茗的眼睛里竟流露出恐惧,眸中映着那场白色风暴的中心,一些被绳索吊着的是——人类吗?
他们张着嘴,明显是在哀嚎,在呼救,从扎挣的动作上来看,应该是叫得很大声,可与这庞大鸽群的叫声相比,竟被淹没得就像是在无声的默剧,那些鸽子像是野兽一般撕扯着他们的身体,把他们的身体扯得残缺不全,那些人疯狂地挣扎着,那些鸽子疯狂地撕食着,这诡异的场面就像是一场疯狂的盛宴,不想方设法的去吃掉别人,就得小心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恐惧、死亡,这次还伴随着血腥味,让溪茗觉得更加恶心,但还是努力地忍住了。
“你、你的鸽子……在吃人……”
“吃人?”褚沅的脸上依旧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的那种礼貌微笑,语气也一样保持着绅士的淡定自若、张弛有度,“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今晚赚到的利润。”
“利润?什么意思?你把人当作商品吗?你……贩卖人口?!”
褚沅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溪茗那一发不可收拾的强大脑洞,笑着说:“你在想什么呢?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那你卖什么?”
“我贩卖,梦想。”褚沅背着光的身影在身后的白色风暴的衬托下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散发着神秘的微光,“我每隔几天就会趁夜色去城市中寻找买家,以这些白鸽作引路人,它们可以感受到人的强烈心愿,要知道,在夜晚还会做白日梦的人,一定是心怀着很想实现却根本不切实际的愿望,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我都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这么说的话……原来那些许愿师的传说都是真的……”溪茗听了这些话,又不禁想起了曾听到过的都市传说,本以为只是那些内心空虚的人胡乱编出来的,没想到这种天方夜谭竟然真的存在。
“许愿师是魔族的一种职业,世界上有很多许愿师,都在做着和我大同小异的事,我们各有自己所管理的区域,不过我更喜欢称自己为商人,毕竟我们也是要收取费用的,至于那些传说,就算是顾客的五星好评帮助推广了吧,不过有些版本确实是有点太离谱了。”
“什么嘛,你们这种人……最讨厌了!”褚沅不紧不慢地讲述着,溪茗却突然激动了起来,很显然,褚沅也是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惹怒了她,“你们这些人,把梦想当成什么啊?”
“当成什么……”
话还没说完,溪茗就气愤地把脸贴到褚沅的眼前,似乎必须要这么近的距离,才能传达她的愤怒:“梦想就应该是每个人靠自己的努力达到的,你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去帮那些只会幻想的人实现愿望,那其他的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人呢?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实现心愿,这公平吗?”
“嘘……”褚沅把食指放在微笑着的嘴唇上,待停止了溪茗滔滔不绝的抱怨,便后退几步,保持礼貌的距离,才笑着说,“溪茗,这么说的话,可就太天真了,至少这些人还敢去想那些疯狂的事情不是吗?可有多少人,在麻木的生活中已经放弃了这种对完美生活的向往,就像永远不会有蚂蚁会想到要去吞下一头大象。”
“……”溪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些歪理,因为这和自己美好的世界观完全不符,却完全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那些生来就在工地上搬砖的人,搬一辈子砖也未必能拥有富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坐拥着的万贯家财,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啊,有些事,可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到的,再说,我可是收费的,想得到的越多,就越要付出对自己而言,更重要的东西。”褚沅说着,笑容中似乎透露出了一丝邪恶,不过在被察觉到的瞬间就转瞬即逝,进而又变回了普通的绅士微笑,“怎么样?很划算,对吗?”
溪茗觉得再继续和他争论下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说重点吧,便指着他身后风暴中心的吊着的那些正被撕食着的人说:“那他们是怎么回事?许愿说要变成鸽子饲料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是做生意的,等价交换,我最讨厌的,就是不讲诚信的人了,愿望如果超出了契约的限制,就叫贪婪。贪婪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代价是付出一切。”褚沅张开双臂,满足地笑着,尽情享受着身后这场狂欢盛宴,灯光从背面照过来,模糊了他的轮廓,也使他与这场狂欢融为一体,微睁着的眸子溢出淡紫色的光,似乎比之前更加强烈,“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懦弱的人甘愿堕为欲望的傀儡,只有在生死面前才没有人能弄虚作假,这可以使任何人清醒,顺便也帮我的鸽子改善一下伙食不是很好吗?鸽子和人一样啊,有肉吃的话,谁还会去吃那普通的饲料呢?”
疯狂,这是溪茗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这个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已经呆够了,她再一次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冲出了那个房间。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溪茗也不去理会,任凭它们滴落在自己身上,沾湿了衣衫,眼角的泪水被风吹落,散在空气中。
她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家,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却没想到是误入了猛兽的巢穴,他们披上人皮外套,对着她微笑让她看不清现实,越陷越深,到最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曾拥有……
记忆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那时发生了什么?一片美丽的花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自己的手握着铲子,第一次铲土好像还不太会,铲这么多够不够啊,还想继续往下铲时,手腕突然被拉住了,视线移向旁边,扭头看去,和煦的阳光下,安卅烂漫地笑着,用温柔的语气轻语道:“这样不行哦溪茗,铲太多花会倒下来的,我来教你吧。”
“骗子!骗子!明明那些花根本不需要土也能站着!”这不自觉的回忆之后,溪茗哭得更伤心了,也连带着勾起了更多本以为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些场景一一闪现,泪水也止不住地流着,“一定都是这样,他们的空间里都有叮嘱过我不要去的地方,夏眠画室的阁楼,董塍实验室带密码的房间,荀聿龙岛的禁地,封印……封印……封印的空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