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还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溪茗一个人在花田里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见安卅和那女孩的身影,倒是夜色更深,风中渗出了几分寒气,溪茗打了个寒战,看了看无月的夜空,“好像就快下雨了,他们到底来这干嘛呀?”
溪茗走得有些累了,就在一朵花旁蹲下来,嗅了嗅花香,这些花,同她一样正在经历着寒风,却依旧傲然挺立,生气勃勃,这便让溪茗看后,更爱这些花了。
溪茗正得出神,突然,花下的土壤好像自己动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是错觉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为了确定是自己看错,溪茗还特地拨了拨花下的土壤,挖了挖下面,看是不是有什么动物在下面栖息,结果什么都没有挖到:“果然是花眼了吧……”她这么想着。
可就在这时,溪茗好像又感到有什么不对劲,抓起一把土,捧在手里掂了掂,又摸了摸,仔细感受着,半天才喃喃地说了句:“这土……是温的?”
溪茗没敢多想,立即继续向下挖:“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土会有温度?难道是花的体温?还是这花下……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挖开那株花周围不算很深的一层土,土壤下面埋着的东西显露出来,溪茗眸子一紧,她想叫,但又强迫自己不要出声,她看到的是一张人脸,那花的下面埋着一个人!
那人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看上去还有点干巴巴的样子,嘴张开着,里面被塞满了泥土,一副骇人的模样。
溪茗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时才发现原来那株花的根,不是扎在泥土里的,而是扎入了那个人的脸,与他就像是融为了一体,那株花是长在他脸上的,花开得如此灿烂,他却是这般憔悴模样。
溪茗壮着胆子,慢慢地凑近想要看清楚,慢慢地、慢慢地……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露出布满血丝眼球,溪茗被吓得摔到了地上,并下意识地后移,随即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还是有一些尖锐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幸好没有人听到。
她害怕极了,她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分明还活着,但这怎么可能呢?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的眼睛,发现那双憔悴的眼睛里竟也被恐惧填满,她看着那种眼神,惊异、恐惧、希望,就好像在说:“救我……带我离开这里……”
溪茗再次冷静下来,缓缓移动到那人跟前,颤抖的双手难以控制,但还可以凭自己的意识挪动,她取出那个人嘴里的一些泥土,让他可以发出声音。
“请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
那人的嘴颤了颤,也许是一直大张着嘴,关节已经僵硬不堪了,或者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已经不记得要怎么移动唇齿才能说出那些字眼,过了好半天,才听到沙哑且微弱的声音,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地说出:“我……是被……骗来的……他身上的气味……能让人……陷入迷幻……他把……抓来的人埋在这……来养他的花……这些花……正在……正在吸食我身体里的东西……我能感觉得到……但我动不了……我只能看着……看着自己被它们吸干……”男人的话语中带着哭腔,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溪茗的样子变得很奇怪,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嘴唇紧闭着。
她用颤抖的声音打断男人的话:“你说的‘他’,是指……”
“就是……那个花匠啊……”
远方的天空劈下来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随后是一阵闷雷,溪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捂着嘴,飞快地向远方跑去,她感到胃里面翻江倒海,后悔晚饭时吃了这么多东西。
她跑着,不知道要跑去哪,只想赶快离开那个地方,可偏偏就在这时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溪茗被弹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疼得差点哭出来。
那个人转过身来:“溪茗?你怎么在这儿?”
耳边传来的正是安卅的声音,溪茗猛地看过去,他仍然笑着,笑得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清纯,那么烂漫,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好像和以前不同了,一时间,溪茗竟也放松了下来,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冷静下来想想,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在没弄清楚之前还不能下定论:“我……”
溪茗本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可是下一秒,就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卅的身后——他的手里,拖着刚刚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已经昏了过去。
恐惧再次袭来,安卅的行为,和他脸上那平静的表情根本就不相符合,怎么能有人如此心安理得的去残害别人?想到这,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溪茗从地上爬起来:“安卅,那个女孩是谁?你想对她怎么样?把她和那个人一样,也埋到土里去吗?”
“那个人?”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在那边的花下面埋着一个男人,他都告诉我了!”
“这样啊……”安卅的笑依旧没有变,语气平静,“可是,溪茗你说错了哦……”安卅拖着女孩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把女孩拎了起来,他周围的地面突然伸出数根粗壮藤蔓,安卅松开手,那些藤蔓便随即接住那女孩,缠绕着,将她一起拖入回了地底,“可不止是一个两个而已,我这里的每一株花都需要营养,它们把根扎进人的身体,吸食他们的血肉,那些人会成为我花的养料,直到变成一具尸骨,然后就葬在这土里。”
做出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讲出口,溪茗怎么也没想到,安卅竟然会是这么疯狂的人:“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会觉得惭愧吗?!”
“呵。”安卅轻蔑地一笑,“有什么可惭愧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到这些人,现在我身上散发的这种气味是取自受了伤的心,只有曾经欺骗过别人的真心,却毫不内疚的人才会上钩,反正活着也只会辜负别人,不如化作养料滋养着这些花,守护那些真心相爱的人。”
“这简直就是……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匪夷所思……是溪茗你,太天真了吧?”安卅沉着脸,记忆中的一些片段到现在再想起,竟也已经泛黄褪色,是搁置了太久的缘故吗,可那其中却夹带着那么一段带着玫瑰花香的记忆,时隔多年,依旧那么鲜红,“曾经,我也养花,可养得没有现在这么好,那时我的花,只给一个人看……可是后来,看花的人走了,那天土地变成了红色,就在那颗死透了的心上长出了第一朵花,世界上每有一颗心受伤,这些花就更加茁壮,日夜呼唤着那些负心人来赎罪。”
溪茗知道这女孩的下场只会跟那个男人一样,就这么放弃她实在是不忍心,可自己又能干什么呢?何况这花海下面,还存在着一片尸海,凭一己之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那该怎么办?去找人帮忙?对,找人帮忙,必须马上阻止安卅,把这件事情告诉安卅的家人,大家一起来帮助他,一定还有机会的!
溪茗这么想着,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正飞快的奔跑着,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看来刚刚有一段时间,是恐惧在支配她的身体。
溪茗停下来,四周看看,确定着自己的位置,四下无人,又刚经历过这种事,难免还是会有些害怕,就只好抱紧身子,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这时就瞥见,黑压压的天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溪茗仔细望过去,那是一群鸽子,好像是要回巢。
洁白的鸽子翱翔在夜空时便格外耀眼,溪茗像希望的圣火一样,来不及多想,就跟着鸽子飞去的方向继续跑起来,没跑多久,一座巨大鸽巢就映入眼帘了。
“原来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了,刚刚那群鸽子会不会是褚沅啊?赶紧过去看看。”
天空中又打响了一个闷雷,雨点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