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晨光赶走了月亮,冲淡了黎明的黑暗。天蒙蒙亮,昆明云兴巷富昌隆粮店就排起了长龙,老头、小孩、青年、壮年、男人、女人、工人、职员,衣衫褴楼的、穿着华丽的……他们都为一个目的,买米下锅。长龙中有伸懒腰的,打哈欠的,揉眼睛的,看来他们都起得很早。人们翘首以盼,不耐烦的等待粮店老板开门。队越排越长,人们焦躁不安,店门终于取下了第一块木板,队伍开始骚动起来,长龙变成头大尾小的蝌蚪形,一些不自觉的人围在店门,维持次序的军管会小张嘶哑的喊叫着,“大家自觉排队,这样乱下去反而更慢!”
然后逐个将那些插队的人拖回原处,粮店开始售粮,每人每次限五市斤供应。
云南和平解放才一个多月,各地匪患还未平息,土匪武装攻打地方政府,杀害地方政府干部和征粮工作队队员,哄抢粮库,导致征粮工作停止,城市严重缺粮,市民抱怨声迭起。
滇工委向全省各级党委和政府下达了催交1949年公粮的紧急通知,滇中地委同边纵在羿岱县召开了“关于完成省工委下达给羿岱县的征粮任务”军地联系会议,边纵副司令员林浩然出席会议。会议充分听取了征粮剿匪分管方面领导的意见。征粮队队长杨宇东首先发言:“要顺利完成征粮任务,首先要剿灭土匪,这是前提,是绕不过的坎。”剿匪委员会主任蓝冰提出了不同意见:“根据羿岱县现有的兵力,我们不可能在短期内平息匪患,而滇工委要我们立即开展征粮工作,缓解昆明市的粮食危机。”杨宇东急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鼓起:“那你说怎么办!不剿灭土匪我们无法进行征粮,剿又不能短期内完成”。与会人员你一句,我一语,争论了半天还是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方案。
地委秘书白云峰示意大家静下来,“我们请边纵林浩然附司令员发言”他站起来向参会人员敬了个军礼,接着发言:“几天前,我和边纵司令员、政委、参谋长对你们县的征粮剿匪拟定了一个尽快平息匪患,保障征粮工作顺利开展的方案,总体战略是对羿岱县匪首坐山虎实行军事包围,重兵压境,政治攻势,逼其投降,达到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具体部署是,我暂编十军三十九师三十二团,三十三团,进驻蒿芝地,截断敌人从红河猛龙江向东逃窜的退路;我独立团一营;帽盒山护乡二团进驻鹦哥坡,阻击敌人北逃;
边纵四十二团进驻野狼坡,堵住敌人西逃退路;边纵十二团,四十三团由南向北,正面进攻卧虎岭,形成东西夹击,南北进击的态势。这样的态势最终目的是在强大的军事压力下,进行政治攻势,使其认清目前的政治和军事形式,迫使缴械投降。我们首选劝降的方案,还因为边纵成立至今一直是游击战,没有阵地战和攻坚战的经验,如果强攻伤亡可能会比较大,但是我们还是做好了打的准备。”“今天是一九五零年一月一日,我军将于”一月八日前完成军事部署”
地高官周瀚波指示地方干部要充分发动群众支援部队,保障物资供应,基干队在要道口设卡站岗,发动土匪亲属通过写信,阵前喊话等方式宣传党的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的政策。
1949年冬末,猛龙江两岸仍是树绿草茂,山峦叠翠,鲜花装点,和北方冬季万里雪飘,冰封千里,树木银装裹身是不同的阴阳两界。
部队在江两岸平凡调动,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一会儿从南向北开过,一会儿又有一支部队从北向南开过去,战士们身着整洁土黄色的军装,胸佩白底黑字“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头戴红色五角星军帽,肩背钢枪,斜挎子弹带,个个都显得精力充沛、精神抖擞。花腰傣姑娘双手合握山上采摘的野花献给解放军,乡亲们把腌鸭蛋、香蕉……塞进战士上衣口袋里。洋溢着军民雨水情的气氛。江岸来回调动的部队实际就是边纵十二团同一支部队,只是每一个轮回各个连行军的前后顺序进行了交换,又让一些年纪较大的老战士冒充部队首长,一个轮回更换一次首长,由于部队人员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即使团长也在三十岁以下,加之官兵的服装都是一样,就是敌人的探子抵近侦察也很难识破其中的奥妙,用这种隐真示假的办法迷惑敌人。
一月十七日,一个手拎牛皮公文包,身着藏青色中山装,头戴黑色博士帽,脚蹬黑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在省主席龙云的陪同下疾步迈出卢汉的官邸,上了早已停在大门旁的一辆黑色小轿车,中年男子向龙云挥手告别后,轿车向南行驶至玉溪公署院内,一个副官模样的青年牵来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扶持中年男子上了马,自己上了一匹黑白相间的花斑马,向南经富良棚、化验、羿岱县城、河口、第六天从柳叶坝出发,沿羊肠鸟道,穿越密林,来到卧虎岭。
中年男子是第六专员公署主人向子龙,奉卢汉之令,送“劝降书”给坐山虎。在六一四政变中,坐山虎带土匪武装救过龙云的命,龙云和卢汉又是表兄关系,因此滇工委利用坐山虎和龙云、卢汉的这层关系,由卢汉出面向坐山虎劝降,劝降书的内容是按滇工委的调子定的,由卢汉撰写。一阵寒暄过后,向子龙打开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封信递到坐山虎手里,他撕开信的封口,掏出信纸展开,信纸纵向红格,竖排行楷毛笔字。信的内容嘛,不用问,开头肯定是什么哥啊,弟啊之类的称呼,接着不外乎是嘘寒问暖之类的寒暄,
末尾一定是什么月,什么日,这是官文套路,坐山虎他懂。所以他一眼数行掃了一下开头和结尾,逐字看了中间部分:……仅仅三年,长江天险未能阻止解放军百万雄师过江,国民党八百万军队三年时间就如同水银泼地,不见踪影,共产党执掌江山已是民心所向,当前形势不容我们有别的选择,只有归顺共产党这条路,十三兵团两个师已于一月十一日至十六日已封锁了中越、中泰、中缅、中老边境,关死了出入边境的大门;十三军三十七师一月十六日已攻占了蒙自机场,切断了空中航线……
坐山虎撒出去侦察解放军兵力部署的探子回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第一个报告是江边只有一个团,第二个报告是两个团,第三个报告是三个团……好像这个团会生崽一样。
当天晚上,坐山虎在在议事厅召集土匪骨干商议卢汉的劝降信,半边脸第一个反对缴械投降:“老虎之所以百兽敬畏,是因为它有一口尖刀一样的牙齿,我们如果缴了武器,就如同拔了老虎嘴里锋利的牙齿,连一只绵羊都不如”坐山虎何尝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可是大军压境,四面楚歌,回天无力。有一半以上的土匪骨干也和坐山虎一样的想法,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也得低,在场的土匪骨干都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最后形成了一个方案:停止攻击地方政府和抢劫百姓以及其它一切武装行动;保留现有的十二个大队人员编制和武器配备;解放军不能越过猛龙江以西地区,这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案。如果对方不同意,就只好交出武器,解散队伍。
第二天,坐山虎给卢汉写了封回信,交向子龙转递。信的基本内容是愿意停止攻击地方政府和抢劫百姓以及其它一切武装行动;保留现有的十二个大队人员编制和武器配备;解放军不能越过猛龙江以西地区,具体事宜请贵方派代表来庄园商定。回信转到了边纵,纵队
领导分析信件内容后认为,我方要求交出武器,解除武装的条件坐山虎是会接受的;坐山虎是清楚他提的这些条件我方是绝对不能答应的,这和市场上叫卖一样,明知道自己的货不可能卖到开价,还是要开很高的价,只是存侥幸心理,碰碰运气而已;决定派十二团团长刘子林去谈判。
一月二十三日,团长刘子林带着警卫员小虎去到卧虎岭协商坐山虎投降事宜,匪参谋长白狐在大门迎接,在白狐的带领下经过一个天井,来到厢房,上了一个九级弧形石梯,进入正厅,这是坐山虎同各大队土匪头议事的大厅,刘团长一跨入门栏,坐山虎就从交椅上跃身起来,“哦哟,终于把你们等来了,幸会!幸会!”然后示意刘团长坐在和他并排的另一张椅子,两张椅子间摆一张八仙桌,桌上瓷盘里摆放精致茶杯和盛有开水的瓷水壶,丫环为刘团长沏茶,在场的还有匪参谋长白狐和部分大队长,半边脸左肩斜挎勃朗宁,一摇一晃的也进了正厅,警卫员小虎瞟了半边脸一眼,茶过三巡,坐山虎首先开口,“我和弟兄们的意思都在给卢主席的回信里了,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只要求保留我们的武装,解放军不要过江,使我们有一块安生之地……刘团长站起身,义正言辞的亮明了我军的条件,“在中国土地上,不允许出现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以外的其它任何武装存在,人民解放军可以在中国领土的任何地方驻防和从事军事活动;傅作义的十二个军、六十多万军队都被改编了,也就是原来的建制不存在了”半边脸迅速从腰间枪套里掏出‘勃朗宁’枪口对着刘子林的头,“你他妈的是在给我们谈判,还是逼迫我们签城下之盟?”小虎猝不及防的一把夺过半边脸手里的‘勃朗宁’“你怎么拿把空枪吓唬人?”他握枪的拇指按了一下弹夹扣,左手娴熟的接住掉下的空弹夹“你看,弹夹里一颗子弹都没有,你怎么这样粗心”原来半边脸一摇一晃进议事厅时,腰间的‘勃朗宁’晃动幅度较大,小虎根据他以前佩带‘勃朗宁’的经验,这样的晃动幅度十有八九是空弹夹,是坐山虎和他事先排练的双簧,想给我方一个下马威,在谈判上占据主动。坐山虎已经知道了军代表的底牌,只好答应对方条件:“哎呀!怎么动起粗来了,刘团长是来给我们谈判的……我看就这样定下来,我们交出全部武器,解散队伍,希望贵军保障弟兄们的安全”“我看可以”刘团长肯定的答复。坐山虎是只老狐狸,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本和政府对立下去,就爽快答应了我军的条件。但是他早有谋划,将所有武器好中差分类,隐藏好的武器,将老旧武器交出去,土匪解散后,给战斗力强,忠心的土匪每月发放生活费,幷保持联系,随时召之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