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食堂的挂钟上，时针“吧嗒”一声指向了数字“1”。
康雅茹看着墙上的《今日菜单》，心情复杂。
只见上面的面点类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
馒头，花卷，韭菜鸡蛋蒸包，牛肉粉丝蒸包——均已售罄！
剩下的——只有芸豆肉馅蒸包！
她不由地呆住了：
谢天谢地，天可怜见！
居然自己弟弟想吃的食物还没卖完！
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师傅，芸豆肉馅蒸包我全包圆了！”
“好来，酸辣汤要不要来一份？这是今儿特制的，放的料特足！”
康雅茹一边掏钱一边努力回忆着弟弟的要求，答道：
“酸辣汤就不要了。师傅，您收好钱，谢谢啦！”
她转回到重症监护室，把午饭交给值班护士。
见弟弟已经没什么凶险，并且世交汤叔叔打电话说下午会来医院；
她自己仍是放心不下小青，于是急吼吼地往市分局刑侦大队赶去。
而当康浩然看到护士小姐把姐姐买来的午饭放到病床的餐架上，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值班小护士看他脸上写满了问号，特意说道：
“小哥，我可得给你解释清楚了——咱们医院食堂的芸豆肉馅蒸包可不是不好吃才剩下的啊……”
“因为特别受欢迎，所以每次都会比其他种类的面食多做一些。”
小护士帮他摘掉了心电图指夹，用消毒湿巾帮他擦干净手，把塑料袋给他解开，同时招呼着其他病床的护士：
“王姐，你今天打酸辣汤了吗？徐师傅做的酸辣汤简直太棒了，我真后悔没多打一份，料特足！”
“你就美去吧，徐师傅的‘特制酸辣汤’可不经常做！我等这一口都等了俩月啦！”
“是吗？那下次王姐你可得提前通知我一声……”
康浩然听着小护士们的对话，捏起一个热气腾腾的蒸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只见煊乎的面皮儿里面包裹的，正是香喷喷的芸豆肉馅儿！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刚才仅仅凭借气味就能闻出来食堂里的供应食物？
为什么？！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自己有这种技能？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姐姐没有发现刚才的巧合？
我那个神经大条的姐姐哎！
……
小护士见病号拿着咬了一口的肉包发呆愣神，又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问道：
“哎，你怎么只看不吃？你哪里不舒服么？这包子有什么问题么？”
康浩然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大口地嚼起肉包子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禁不住翕动着鼻翼嗅了一回。
这一闻不打紧，饭菜味，消毒水味，洗洁精味，护手霜味，水果味，甚至某些令人不快的味道都一股脑地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噗——”
康浩然嘴里的包子差点儿没喷到对面墙上！
“咳咳咳……”
“哎呀，呛到了吗？来，喝口水！”
小护士体贴地递上插着吸管的水杯。
康浩然看了一眼她的胸牌，上面写着“温若婷”。
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特别的气味传到了康浩然的鼻子里，他盯着温小护士的脸，把她都给看得不好意思了。
“那个……请问……您是不是……”
“嗯？你说什么？”
小护士把耳朵凑向康浩然的嘴。
“咚！”
小护士气冲冲地摔上门就走——
只见年轻的男病号嘴里，被塞了一整个大肉包！
女厕所里。
胸卡写着“温若婷”的小护士向自己的同事抱怨道：
“真是岂有此理！王姐，你看8号病床的小鲜肉眉清目秀吧？其实他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他怎么你了？”
“他、他刚才问我是不是来了亲戚？”
“亲戚？什么亲戚？”
“哎呀，就是‘大姨妈’！”
“啊？这小年轻怎么这样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温，是不是他看上你了啊？”
“哎呀王姐，你瞎说些什么呀？”
“我看他长得还挺帅的，你不是还没男朋友呢吗？哈哈哈……”
“嘤嘤嘤……你欺负人，罚你把这款高级的姨妈巾送给我！”
……
病房里，康浩然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是为了自己这个钢铁直男无意冒犯了人家姓温的小护士——
而是，毕竟这特么太不科学！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又梳理了一遍，可脑子里面仍然一团糟。
他急于知道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且，想做一些小小的实验确认一下自己的假设是否成立。
此时他从半掩的房门向外看去，看见斜对面重症看护室隔间里，正好6号病床的家属来换班送饭，拎了一大包的东西。
康浩然不动声色，又翕动着鼻翼深嗅了一口气。
心里面则开始记录起自己的“实验结果”：
首先是——
禽类的煲汤！
“妈，今儿给您熬的鸽子汤！人家大夫说了，喝了鸽子汤伤口愈合得快！”
其次是——
大苹果！
“这是您孙女给您挑的‘红富士’苹果。看看，多红多香！水分特足，好吃着哪！”
接下来是——
大米粥！
“哟，老二怎么又送小米粥来了？不是告诉他您可以吃一些流质以外的食物了吗？”
嗯？
不对吗？
那味道不应该是大米粥吗？
康浩然心里微微一动。
“哎呀，妈，我错怪老二了！不是小米粥，是加了薏米的大米粥，还热乎着呢。您是先喝鸽子汤啊，还是大米粥？……”
欧耶！
康浩然的心里做了一个“YES！RPG！”的手势。
够了，不用再实验了！
自己确实拥有了某种惊人的技能！
可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过一阵儿就会消失？
刚刚兴奋起来的他又有些担心，但是不多久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我是被选中的那个，那么我会让这一切变得有意义！
“8号病床康浩然，换药了！”
温护士两眼望天地从小推车上拿下来一贴干净的纱布，把患者身上贴着的纱布“嗤啦”一声揭了下来。
“疼……”
接着又把患者手上插着的针管抬起老高，“嘭”地插上新的一吊瓶，“咣当”挂到铁架子上。
康浩然瞪大了双眼，拼了命忍住各种疼痛——
自己种下的苦果，流着泪都要吃完！
现在身体里打的点滴，都是刚才自己脑子里进的水啊！
怪不得人家都说“下馆子不骂厨子跑堂，看病别惹大夫护士”呢。
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转普通病房啊？
……
市分局刑警大队，警犬科。
边角绣着“小青”两个字的毛布上，一条警犬正蜷成一团打着盹儿，只是偶尔耳朵转动那么一下。
狗舍玻璃窗外上，趴着一张焦急的脸。
康雅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犬，比自己得了病都难受。
一个中年女警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地劝了句：
“小茹，你别太难过了。听大姐一句劝，咱们从事这个职业的，早晚都得面对这一天！”
她扭过头，见是前辈兼犬医柳姐柳玉敏，心中更是一阵委屈，忍不住伏在对方的肩头，低声地抽泣着。
“可为什么小青会突然变成这样？”
柳玉敏温柔地抚着同事的背，安慰道：
“警犬和咱们人一样，既有事业的上升期，也有走下坡路和开小差的时候。”
“按理说小青这孩子出这样的状况是早了点儿，可咱们总归得以大局为重不是？”
“像那天那么凶险的状况，你弟弟已经把小青保护得很好了！”
“我当时就在第一现场，要不是小然反应快，把小青的头紧紧地揽在怀里，那些石灰和石头还真不好说把小青变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小青那时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甚至致命的呢。”
“你更应该把小青的事儿先放一放，还是先顾你弟弟那一头吧。这儿还有我和其他同事呢！”
康雅茹离开柳姐的怀抱，只是仍微微抽动着肩膀，红着眼睛对着她点了点头。
“柳姐，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话！只是小青是我从小带大的，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柳姐，我有个请求，你能帮我求求刘队吗？”
“求什么？”
“别处分小青好吗？我是说……”
康雅茹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道：
“我想把它带回家照顾！”
“在自然属性上，它是条狗不假；可在感情上，我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柳玉敏听到这里也有点动容了，她把康雅茹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