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进和卢克听了艾伦的命令马上弯弓搭箭,准备放箭。只听见艾伦又喊:“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不料那帮人还是跪在那里寸步不离。艾伦舒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人喊:“先用石块!”
晚霞之下,一只雄鹰降落在野草丛旁。它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在草地中穿行。它突然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一块掉在地上的石块。然而,当它抬头看的时候,马上就被吓了一跳,立即飞走了。
漫天翻滚着的石块像是冰雹一样飞向草地。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人拼命用手臂抱着头卷曲在地上,一个较为强壮的男人伏在了另外一些比较弱小的人身上为他们挡石块。土墙上的村民还不停从箩筐里拿起石块往下丢,眼看在这样下去着几个人就会死掉。申进看不下去,便喊停了众村民。
艾伦看着申进,不明白他为何要把村民喊停。只听见申进对着城下的人喊:“你们在外面很艰苦,但是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你想进来,就一定是死。快点走吧!”
土墙上鸦雀无声,都在看城下那些人是什么反应。良久,那几个人终于站了起来,互相撑扶着离开了。土墙上的村民这才松了口气,看天色已晚,都各自回家了。
艾伦把申进独自留了下来,对他训斥了一番。想必又是说申进不听从命令,还随意向村民发布自己的命令之类的话。这些话申进从小就听习惯了,但是他仍然是经常乱来,使村里的大人们十分烦恼。如果不是他箭法好,恐怕早就不让他带弓上墙了。
晚上的村庄尤其安静,这使早年居住在大城市的申岭觉得非常惬意。在那个时候,他即便是个技术人员,但是为了事业更加顺利,他也不得不常常跟着领导们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每次醉醺醺地回家时,他总要跑到自己楼房的房顶上独自抽烟。因为午夜的天台最安静了。
现在他没有这种烦恼,因为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去酿酒,也没有人逼迫他去狂欢。于是,他也能安心地躲在住宅楼的一角上为村里计算着开销。由于他的村长房子在地震中倒塌,现在他只能和村里那些几岁大的小孩挤在一个房间里。而申进则到了他的发小卢克的房间里面睡。
“人口在增加啊,出不去的话怎么能把城弄大呢?”申岭在默默地斟酌着扩建一事。突然,楼房震动了起来。是余震!那些在正在甜睡的小孩们被吓得突然哭了起来,申岭不得不马上走到他们的身旁来安抚他们。他并不擅长去哄小孩子,结果自然是手忙脚乱的。
“他们都吓醒了吗?”一把女人的声音在申岭的背后传了过来。申岭回头一看,只见裕美在昏暗的烛光中走进了房间。
“你来了就好,他们交给你了。我要去看看墙。”申岭说着就一拐一拐地走出了房间。他并不担心这栋楼房会倒塌,因为这是他设计的,而且是钢筋水泥的框架结构房。然而,在如此资源匮乏的村庄里,为何会有钢筋水泥来建造楼房呢?
那是一次幸运。在二十年前,申岭还没长成打手的样子。他抱着刚出生的申进逃难。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去抢夺那些装有食物或者日用品的商船或油轮。申岭虽然把襁褓之中的申进绑在了胸前,仍然挤不过那些穷凶极恶的难民。
又由于天上有降下黄雾,难民们不仅抢船而且还抢口罩。申岭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儿子脸上的那个婴儿口罩的。
大雾中,他们父子俩被排挤到了边缘的泊位上。在他们眼前的是一艘运输船,上面满载着钢筋和水泥,无人问津。申岭估计这船没准是到哪个海岛上建军事基地的。如果是这样,船上应该有存粮。
申岭爬到船上搜索了一下,果然在一个储物室里找到大量的罐头。申岭心花怒放地检查着这些罐头,他们的生产日期是在半年前。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人类还在想着侵占对方的地盘而做着准备。
有趣的是,申岭居然还在储物室里面找到一把手枪,里面填满了子弹。“这家伙应该把枪带走啊。殊不知现在这枪用处可大了。”申岭一边暗喜一边把枪收到怀里。
突然,船外传来人的声音。申岭没听出来那人讲的是什么话,总之那不是英语,也不是国语。他紧张得马上拔出手枪,若然有人从储物室的门进来,他能将其打死。
“啊!”进来的人看到申岭拿着枪便是一声尖叫。在申岭面前的是一个黑人妇女,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这婴儿看上去还跟申岭怀中的小申进一样大小。
“别进来,进来就把你们打死!”申岭不管对方听不听的懂,反正他激动地情绪是一定能传达的。只见黑人妇女身体壮实,头发卷曲,她眼睛瞪得硕大地看着申岭。
“还不走!?别想来抢我的食物!”
这时,在黑人妇女的背后有出现一个黑男人,看样子像是妇女的丈夫。男人把妻子拉到自己的身后,举起双手,用纯正的国语对申岭说:“先生,你别紧张。我认为如今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没有你们,我在靠着些罐头在海上漂,能过上几个月。”申岭寸步不让。
“我会开船。”黑人说。谁料申岭说:“这船虽然是旧了点,但也是自动航行的,谁都会开。”
黑人没辙了,正是万般无奈,突然申岭怀中的小申进哭了起来。这哭声震撼了申岭的心,才发现儿子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摸了摸身上那些刚刚从家里带出来的少量奶粉,心里正是着急:“不知道这些还能撑多久呢?”
申岭看了看黑人的妻子,突然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那里不就站着一个奶妈吗!?没等申岭开口,黑人就问:“你的妻子呢?”一讲到他的妻子,申岭不禁红了眼。黑人看到申岭没有吭声,便指着他的妻子说:“孩子饿了,如果你让我们上船,我妻子也可以哺乳你的孩子。”
怀中的孩子仍然在哭泣,除非申岭不要孩子,否则他必须接受黑人的建议。他收起了枪,把孩子从自己的胸前解了下来递给了黑人妇女。黑人妇女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了一个桌子上,便解开衣襟为小申进哺乳。
黑人拉着申岭从储物室里走出去,并对他说:“非常感谢你,但是我想我们应马上把船开走。到荒岛上不让别人接近。”申岭非常认同黑人的看法,便和他一起去检查了船的燃油和所有机能。不料这船的性能还不错,能穿越大洋。
两人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储物室打算告诉黑人妇女这一喜讯,殊不知当他们回到储物室时,储物室已经被十几个男男女女包围了。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华人。这些人有些戴了口罩,有些则没有,还不停地咳嗽。
黑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围便心急如焚,他一把抢来申岭的手枪指着那帮难民就喊:“快让开,不准伤害我的妻子!”
申岭一看他这样就毛了。对方这么多人,而且须知现在的难民都是玩命的,用手枪恐吓不济事儿。没准惹恼了他们会对房间里面的小孩不利,申岭连忙跑到黑人和那群难民之间举起双手挡住两边说:“各位都不要冲动。”
“夫人还好吧?”申岭转过头来问那群难民。只见那群难民之中走出来了健硕光头的男人,他说:“夫人还好。我们只是想活命,跟你们一样。”
“你们有多少人?”申岭又问。
“十三个。”
申岭的大脑快速地转动大难掂量了一下,如果省点,那些粮食大概也能支持个把月吧。于是,他咬了咬牙说:“都留下吧。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对,不能别人再上来了。”那些难民七嘴八舌地说。
申岭回头从黑人的手上把枪夺了过来,说:“走,赶快去开船。”于是,黑人进房间确认了妻子安全后便和申岭一起把船驶离了海港。刚刚难民中说话的光头就是今天的警卫队长鲍雷。而那个在黑人的孩子,就是今天的卢克。申进是吃着卢克妈妈的奶长大的。后来,他们便用船上的钢筋和水泥建造了这一座住宿舍,一直使用到今天。
再说申岭把小孩子们交给了赶来的裕美,自己便挪到了房子的天台。天台上全是被褥和谷粒,由于村里的地方有限,村民们要晒东西,都会选择在天台。申岭在天台上环视四边的土墙,松了口气,只见土墙还是好好的竖立在那里,没有倒塌。
这时,楼下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村民们想必是被余震震醒了。申岭从天台上返回到楼下,确认了众人都没有受伤后便叫上两个徒弟到土墙下连夜检查土墙的结构。就这样一直忙到天亮才能休息。
平静的日子就像不起波澜的死水,安静而了无生趣。这种日子又过了几天。这天,村里的老师来找到了申岭。她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叫凯特的老太太,由于村里的卫生条件不好,老人特别显老。只见凯特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申岭跟前对他说:“村长啊,我看也是时候让申进和薇薇安订婚了。”
凯特看着这些孩子从婴儿长大成人,知道谁和谁比较合得来。所以村里的婚事基本上都是由凯特作主来进行。由于村里的劳动力缺乏,所以不允许年轻人们自由恋爱,必须让他们赶快结婚生子。
薇薇安也是申进的发小,还比他还年长一岁。薇薇安长得很标致,高耸的鼻梁配上长而翘的眼睫毛,是村里白人中的第一美女。而且薇薇安非常懂事,温柔贤惠是块当媳妇的好苗子。即便申岭知道儿子一直当薇薇安是姐姐,但是还是愿意撮合他们。
“我已经和薇薇安,也和她的母亲谈过,她们都非常愿意。就看你们了。”凯特继续和申岭洽谈着申进的婚事。申岭满心欢喜,却又尴尬地说:“也许是进儿十来岁的时候我经常和他打架,这孩子从来不听我的。还麻烦你去跟他说说吧。”
“哎,你们父子火气都那么大。还真让村子热闹不少啊,哈哈。好吧,我去找找他。”凯特说着就起身离开了。申岭看着凯特离开,嘴边露出微笑,好像放下了心头大石。
谁料,申进竟然死活不肯。最后,凯特便问他:“那你看上村里那个姑娘了?”凯特明知道村里根本就没有可供选择的人选,这个问题分明是在刁难申进。申进想了一想:“凯特吧,我觉得凯特不错。”
“噗!”凯特不禁吐了一口气,一拳头轻轻地打到申进的脑袋上:“别开玩笑,一点正经都没有。”说完一老一少笑得不停。
“那……裕美姐吧。”
“你就别乱来了,裕美她不会嫁人的。何况你们的年纪相差这么大。”
“别说了,就这么定吧。你会感激我的。”凯特一招霸王硬上弓,让申进无话可说。申进不是笨蛋,他也明白村里的困难,于是就默然地接受了。
凯特做事情很快,当晚就把双方家长和孩子都找来,在全村的村民都找来做证人,让小两口定了婚。而且,决定在一个月以后就让他们完婚。仪式上,薇薇安含情脉脉的样子,看得申进也挺开心。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村里快乐的气氛维持到地二天的中午。突然,村里又敲锣打鼓的如临大敌。申进背着弓箭爬上了土墙,放眼望去,土墙下只有一个棕色头发,披着麻布披风的女人在面对着墙上的众人。那个女人的披风可真够夸张,前后一样长,大得把她从肩到小腿都遮盖住了。申进回头看看其他三面墙,都有人在把守,才回头看着那个女人。
只听见又是艾伦在喊话:“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会制造麻烦的。”女人那声线叮铃而稚嫩,显然是个女孩。众人不禁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女孩的样貌,只见女孩顶多就是十八岁,长得不高,大概和申进的肩膀平高。她长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然而她也有高高的鼻梁,看上去像是个混血的。要不是灰头土脸的,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
“哎,是个美女。”在一旁的裴颖低声对申进说。申进用手挡着太阳,想看清楚一点。谁知道裴颖在他的耳边吐了口气说:“你这个多情种,不怕你的未婚妻吃醋吗?”
“哎,颖姐,别玩了。”申进尴尬地说。
其实,申进的心思的确被人说中了,也许是从来没有人独自来过,他的确对这个女孩很感兴趣。这时,只听见艾伦又喊:“回去吧,我们不清楚你是否干净。”
“干净?那我洗了澡就可以进去了吗?”
女孩这句话,让墙头上的村民顿时哄堂大笑。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你再不走我就用石头丢你了。”艾伦没有和女孩多说举起石块就作投掷之势。女孩才不管他,索性坐在了地上。申进看着就着急,他喊:“姑娘,快走吧。我们这里从来不开玩笑的。”
“你们干嘛这么残忍,我就一个人。怎么就不让我进?我会干活,又不拖累你们。”女孩一边说一边用手拔着身边的野草。人非草木,谁属无情,众人听了女孩这么一番话也都动了一点侧忍之心。
突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了女孩的身旁。众人的目光转为注视着艾伦。然而,艾伦一脸无辜,手上的石头还在。而裴颖却拍了拍手上的尘,满意地走下了城墙。
城下的女孩显然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怎么残忍。她鼓着腮,捡起掉到地上的石块往城上一丢,扭头就跑。石块打在了土墙上,随即掉回到地面。
女孩的秀发在阳光下挥舞飘荡,披风仿佛也掩盖不住女孩的纤细瘦弱的身材。申进看着女孩这样的背影,不胜唏嘘,偷偷叹了一口气便回到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