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楠移开了视线,他仰着头,看着帐顶:“有这种可能,但是把一切都押在一个不确定的猜测上,大王真的觉得好吗?”
灰仔低下头,看着桌面的木纹:“我不知道,好与不好有那么重要吗?有时候你要赢得什么,你就要有输掉什么的准备。”
“那就是说大王心里也没底。”
“是啊——”
“可大王还是要赌这一次吧。”
“是的。”
“为何呢?”
“因为,为了一些人......或许只是一个人......又或许只是为了我自己,还是想挣扎一下。”灰仔的手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桌面。
“挣扎?”
“麟楠啊,你信命吗?”
“命数?”黑布的帐顶墨染了麟楠的双眼,女子的肤香、跪下的双膝、孤独的石碑,
净是些该死的往事,早该被尘埃掩埋了。麟楠将杂念清理出了脑海,只是缓缓回答:“信过。”
“信过,也就是说现在不信了?”
“嗯,在一瞬间我不再相信那种像枷锁一样的东西了。”
“我也不相信,所以即使是死局,我也要走那么一步。就像我曾经做题目,到了最后一道的最后一题,明明知道我没有能力做出来,可我还是要耗上那么一个时辰,哪怕就是看着题目在草稿纸上乱写,我也不想直接放弃。”灰仔抬起头来,倔强地看向前方,“放弃和努力后的失败不一样。至少我拼过,我留下过我的足迹,我不会再后悔了,我不会再为结局心痛了,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即便我选择的是失败!”
灰仔的目光炽热起来,麟楠有些迷惑,那眼神对着自己却不像是向自己说话,大王更像是自言自语,又或是对着大王自己的命数?大王说自己能从星象中看到什么,想必他说这些都有他的理由。灰仔的话麟楠听来是君言又像是神语,给人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麟楠听得不是太懂,但他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麟楠起身:“末将愿再次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灰仔一怔,随后开口道:“谢谢你,麟楠。”
麟楠听后也愣了一下,回过神继续说道:“只是我已经无法确保我们能够战胜周军了。”
“这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放心地出战好了。”
“那末将便心无旁骛。”
“先去休息吧,等援军一到,便立刻出发。”
“那末将先行告退。”
“嗯。”
麟楠转身离开,他背对着灰仔掀开帐帘,所以灰仔没有看到麟楠脸上带的一丝倦意。对于麟楠来说,他只需要为君主的执念再打一次无用的战斗,随后王就会明白征周已经无望了,势必会率军而归。而对于灰仔,这场战争离结局还早着,或者说好戏才刚刚开场。
在战线的后方,匆匆忙忙赶路的李落已经到达了临时设置的驿站,这是麟楠为了方便联络渭水方面的斐廉军队特地设立的,现在它正好发挥了关键的作用。李落小心翼翼地揭开怀中的粗布包裹,黑檀蟒皮的剑鞘赫然而现,无声地向驿站长展示着来者此行的重要性。于是驿站仅存的马车立刻整装待发,李落再一次细心地包好剑鞘揣在怀中,攀上了马车,向着渭水全速前进。
而另一边的人一路畅通无阻,关键时刻倒是有些犹犹豫豫,他眼前站着泾水驻兵的巡逻员,他们被喝住询问前来的原因。领队的人拿着青铜御剑,手心里渗出一层汗,沉默着。他们作为麟楠的士兵本受到麟楠的指令来要援军,却因为暴躁的大王给打发到泾水边找驻扎的后方军队。领队有些担心,王的命令又不好违抗,大将军那里也没法交代了,到时候大将军怪罪下来怎么办?估计只能是他们这些可怜虫倒霉了。最后,领队的孙溧开口:“汝可识得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