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廉喘着粗气跑出来渭水边的草地,一到达安全距离他又厮喊道:“和安!你负责断后监军,逃兵立斩!”人群里一位提着猩红色宝剑的战士回应道:“诺!”而后他便瞪大眼一幅狰狞的模样向军队后方小跑。
斐廉接着指挥:“持盾的家伙都给老子站到前面来!”一些坚韧的士兵率先无畏地跑到前方把近人高的兽面盾插入土地中,单膝跪下顶着盾牌。有了盾的防御,持长矛的士兵开始在他们后面聚集列阵,更后排的弓手则纷纷拉弓引箭,随时准备攻击对方追击的前锋。阵中心的斐廉活动了一下手腕:“够狠的啊,那敢不敢杀过来?”
夕阳在这一瞬间下沉,光明与阴影开始交换,渭水对岸的芦苇丛后面,季随舒了一口气。他身边的卒长问道:“旅长,我们不追击吗?”(商周时期五百人组成一旅,一百人组成一卒)
季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追击,你看见对面跑就追,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带兵打仗!你看看对岸商军并没有被我们的暗袭打乱,都摆好了阵,我们这么点人过去也是白搭!”
卒长追问:“那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来呢?”
季随甩了甩手,沉默了一会儿:“大军已经在准备,具体时间也没有通知我,我们作为先锋主要目的就是抑制对方的行军速度,了解对方兵力。”
“那商军在打过来怎么办?”卒长担心地问。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当然是化整为零,且战且退!”季随有些不耐烦,他不安地看见不远处商军燃起的篝火,他们没有退缩吗?
翌日饷午,黄河边的营寨,灰仔收到了消息,麟楠在一旁半读半论着斐廉传递来的书信:“斐廉将军在渭水浅滩受到敌军埋伏,但只是对方的先遣部队,初步估计有400人,我军126人壮烈牺牲。等我军夜袭敌营时,对方已经撤离,斐廉预感,周的主力军已经在向渭水方向进发,我们渡过黄河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灰仔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兴奋起来,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几个频率,似乎胸腔中凭空涌入了一分力量。他舔了舔嘴唇:“不再坐观一下局势吗?眼下我们还没有真正探查到周主力军的动向,贸然出击可能会让斐廉的佯攻失败。”
麟楠摇了摇头,自信地抿着嘴微笑,而后开口道:“抓住时机是战局中重要的一步,我们现在于此多驻扎一刻,就多一刻暴露的风险。当周军暴露之时,必是他们全力一击之刻,那我们必须要接受斐廉被击溃的可能。而这种假设一旦发生,不但斐廉方面受损,我们也不得不正面迎击对方的主力部队,而刚击败斐廉的他们正士气高涨。”
灰仔看着麟楠,发现他分析军情的时候很激动,双眼中闪着杀戮的血光,那是生物与身俱来的本能,竞而择优,优胜方生。可灰仔有些后怕,麟楠正面对着他,他双瞳中的杀气,真的是他自己的吗?......还是说是映在他眼中的灰仔的呢?
“我内心究竟是谁呢?是那个平凡得可怜的高中生,还是现在挥斥方遒的帝王?我究竟处在什么位置呢?”灰仔突然有些看不清自己。麟楠看见灰仔不再说话,以为他已经默许了,便着手下令渡河。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前方,作为先锋的军队已经在过河了,他们蹚着湍急的水流,他们互相搀扶不让河水冲走,神情却有些喜悦,大概是因为在炙热的正午能够跳进冰冷的水中。远处,抢先上岸的人在拉扯河水里的士兵,他们准备着麻绳、木桩和木板,看样子要搭建一座临时的桥。一切都那么紧紧有条,团结、英勇、智慧,一切都那么和谐,在厮杀到来之前,在流血之前。
如果有些事必须做,那就去拼一把。至少,做一个自己认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