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新来到了北疆,除却一双瞳孔偶尔泛着金色的光芒外,其余的和之前的语舒没有差别,后来亦新想着这样还是有些张扬了,便隐藏了眸子的光彩,旁人粗略的一晃而过,并不会注意到。
因为语舒之前是病重的样子,也不好刚从外面回来就好了,这样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便还是装着身子不好的样子,整日里闷在房中。
陪嫁来的宫人看她这样,也只是陪着她说说话,知道她素日里喜欢听一些京都里的事情,便挑着这些来说,亦新也是好奇,就多问了几句,宫人看她好似比之前开朗了些,当她听着喜欢,说的更勤了。
亦新问道:“哥哥还没有迎娶皇后吗?”
宫人们互相望了望,最后一位年纪大些的,壮了胆子答话道:“之前咱们陛下整日里忙着公务,便没有理会这些,后来,也就是前些年的事,选中了李太傅家的长女,不成想李小姐感染了风寒,病得重了,最后没撑过去,这事情就又耽搁下去了。”
亦新点了点头,觉得实在可惜了,小小年纪就离世,家里人想必都伤心的很。
随后几个人看亦新恹恹的,以为她听了这些,心里难过,便又另外说了话题,提起说:“今年的年节又快要到了,咱们陛下到时候不知道又会送些什么新奇的东西来给公主。”
说罢几个人就凑在一起轻声笑了。
其中一个说道:“咱们陛下最是疼爱公主了,每年都来派人来看望,还带不少东西来,听说您身子不好,还叫您好好将养着,过几年,和将军一块儿回去京都看看呢。”
亦新轻声道:“是啊,要回去了。”
亦新平日里就喜欢一个人呆着,这回是为了多听些消息才忍了旁人在一边说着话,此时听的差不多了,便挥手,叫人都退下去了,说自己要歇息。
众人不敢违拗,她平日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便都静了声,依次退下了。
正待要睡着的时候,外面有人轻声回禀道:“公主,雍将军过来了,想来看看您。”
听说语舒的丈夫要来,亦新心里有些复杂,她晓得当初语舒嫁过来,并不喜欢他,但此人倒是真心爱护她,那时候旁人都晓得语舒不过是一个空有公主名头的空架子,不过是为了抬高雍家的名头罢了,都不把她当回事,是这位将军护着她,才保全了她的颜面。
那时候语舒还是有些感激他的,但后来,朝堂上,雍家多次逼迫于她兄长,这一点感激也被磨灭的差不多了,如今因为景纾的手腕,很多纷争都安抚了,他手中也抓紧了权杖,她在这北疆也不似才来的时候那么艰难了,夫妻间的关系便愈加冷漠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情意,所以后来,过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这趟前来,恐怕是知道语舒出门半月回来了,想关心下她的身体如何,亦新是想着喊他进来也无妨,但又想到平日里语舒的行事,这样做了反而叫旁人觉得怪异,心里犹豫起来。
门外禀报的宫人看久久里间都未有回应,晓得公主并不待见这位丈夫,但自己也不能不说,否则恐怕罪责要落到自己身上的,于是自己又硬着头皮,再次回禀了一遍。
还好这次亦新说了话:“告诉将军,我身子乏了,不便再起身,奉杯茶便送客吧。”
宫人松了一口气,赶忙去回了话。
雍正仪听到回禀,心里本来就晓得会是这样,但难得的有些强硬,说道:“你领我去一趟公主的院子,我只在门口说两句话便走了。”
宫人不敢应下来,但雍正仪已经站起来提步先走了,这里毕竟是北疆,连他都不能称作驸马,只被喊将军,便晓得这北疆之中,公主并不算是什么,这些宫人也是拦不住他们的。
雍正仪也并不是打算闹事,只是如自己所言一般,在门口说话。
他挥退了下人,叫他们都站到院子外去,才说道:“听闻你出门访友了半月,身子可还撑的住?我前些日子寻了一位名医,不如叫他来给你看看?”
亦新沉吟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用了,我喝着药,身子觉得渐渐好了。”
雍正仪看她推拒,便又说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朋友,不如过几天叫她来小住几日,家里位置大,也好带她到处转转。”
亦新闻言却淡淡的说道:“不用了,她离世了。”
雍正仪这下确实是感觉到了一丝尴尬,但平日里这样的事情他遇到的也不少,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说道:“那真的可惜了,你该告诉我一声的,你的好友,我也应该和她招呼一声才是。”
亦新也不耐烦再与他装样,颇为冷淡的回道:“她也已经嫁做人妇,和你没什么好见的。我乏了,便不和你多说什么了,将军事多且忙,回去歇着吧。我就不留你了。”
雍正仪也知道她这是嫌烦了,但还是多说了几句:“你身子不好,缺什么药材了只管去我那里要,有人叫你不舒服了,你也只管来和我说,不要放在心上,自己难受。”
听得里面没什么回应,他也只能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亦新坐在里头,其实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怎么说这人也是来表达关心的不是?但她现在要装着语舒的样子,便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亦新躺倒在榻上,想着也没有多久了,景纾就要过来接自己妹妹回去了,这消息是夹在礼品单中送来的,因为他们兄妹两个素日都是这样传信,说些日常的话,所以怎么多年了,也没人发觉。
语舒那时候隔开单子的夹层,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恐怕是撑不住的,这才会找到焦谷去。
果然是世事难料啊。
这边雍正仪转身离开,走到转角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小身影正站在那边,直直的盯着他看,他心头一软,挥手招他过来,唤道:“阿宛,过来。”
小孩乖乖的过去,喊了一声:“爹爹。”
雍正仪牵着他往外走,问道:“阿宛怎么站在这里?”
他年纪不大,性子却比一般孩子要沉稳许多,是雍正仪和语舒唯一的子嗣,今年九岁。
他回道:“我想看看娘,但我觉得她看到我了会不高兴,所以我就站在这里看看她。”
雍正仪听到这儿,心里发酸,把他抱起来,笑着说:“娘生病了,怕传给你病气才不想你过去的,等她身子好了,爹便带你去看她。”
他也不知信没信,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点儿不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