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新扮作语舒这件事做得很好,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如果不是今日,那个叫雍宛的孩子,说了些不讨喜的话,亦新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雍宛是语舒和雍正仪的儿子,一个在她心里有些厌恶的儿子。
亦新在她的记忆里,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她厌恶北疆的一切,而雍宛在她的记忆里本来就不期待的降临。
亦新来了以后,他只主动来见过她两次,次次都是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而现在,他却指着她,肯定的道:“你不是我母亲,你是谁?”
亦新收了笑意,有些不虞的盯着他看过去,但这小狼崽似的孩子,一点儿不惧,反而和她四目以对,很是倔强。
一旁的宫人见状很是惊恐,连忙劝道:“公子怎么能这样说话,您只是有段日子没见着公主了,觉得公主有些变化罢了。”
亦新挥退她们:“都出去。”
她们害怕亦新怪罪到她们的身上,连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多言。
等都守在了院子里,一群宫人围着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很是着急:“淑清姑姑,你看公子说的那话,公主定然是生气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近日才有点起色,这要是有什么好歹,陛下那边实在不好交代。”
她们都是被景纾送来照顾语舒的起居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语舒的身上,现下是既不敢劝也不敢放任,只好向淑清想办法。
淑清是自小跟着语舒长大的,与旁的宫人不同,说的话分量也不一样,若是她去劝,想必公主也能听几句。
只是淑清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自语舒从外面回来以后,就抱病在屋子里呆了好几日,今日才出来继续服侍,也不如往日和公主的情状,性情变得郁郁的。
看宫人们都围着自己想办法,她也不好什么也不说,便指了一个年级小的,说道:“去前头找雍将军回来,就说小公子在这边闹了些脾气。”
那宫人领了命,便急忙往外面去了,其余人见状便都松了一口气,淑清看了就交代道:“你们都自去忙你们的吧,若是闲,就回去屋里歇着,这里我来守着就行了。过会儿将军来了就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奉承了几句便行礼退下了,离得远远地,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
淑清站在院中顿了一会儿才又走到了屋门口守着,低垂了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当自己是根木头。
屋里站着雍宛,亦新则是安稳的坐着,像是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等端起放在一旁的小盅,小口喝了里面的药汤,才淡淡的开口问道:“是不是我太久没有管教你了,你才这般没有规矩?”
雍宛却没有被这话吓到,只是又重复的说道:“你并不是我母亲。”
亦新觉得烦躁,觉得这孩子真是不知怎么看出来的,这般难骗,便问道:“你说我不是你母亲,那我是谁?这世上还有谁能和我一模一样,你要是想和我耍脾气就退下吧,我不舒服,要休息了。”
亦新知道虽然语舒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雍宛却很孝顺,是个早知事的孩子,晓得母亲不喜欢自己后,来的都少了,但关心并不少,宫人们都知道,小公子每日都要在院门口徘徊一阵子才离开。
本来以为自己说了这话,他便会不再纠缠,谁想到他径直的朝自己走来,拉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随后笑了一下,和他的年纪并不相符,显得有些怪异,他说:“我母亲手腕这里有块烫伤的痕迹,你并没有,你还说你是她?”
亦新心里一紧,没想到这孩子还会注意这些,也是自己大意了。
她挣开雍宛的手,把衣袖掩住了手腕,说道:“你没看清楚而已,我嫌那疤太丑,便涂了药膏,那印子便淡下去了,现在你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了。”
雍宛好似相信了这番说辞,说话间也犹豫起来,他问道:“我,我不信,你再给我瞧瞧才行。”
亦新已然用了障眼法,并不怕他再看了,如此便大大方方的露出手腕给他瞧去,雍宛看着那腕上果然是淡淡的疤,是不仔细看就不容易发觉的,脸上便不再板着了,隐隐的露出笑来,亦新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含了笑。
雍宛放下亦新的手,说道:“你果然,不是我母亲,你是什么妖精?”
亦新闻言很是恼火,说道:“你疤也看了,我也和你说过了,怎么还是说这样没有数的话,是存心想和我发疯吗?”
雍宛坐在桌前,望着亦新道:“可我刚刚是骗你的,我母亲手腕上并没有疤,我先前看你的手上也并没有痕迹,现在突然就出现了淡淡的疤,你觉得我年纪小,便能被骗着是不是?”
亦新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恐怕他是不会罢休的,便反问道:“你觉得我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你母亲又会是谁?”
雍宛此时才显现出一个孩子的模样来,他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是我母亲叫你来假扮她的是不是?她出去那半个月不是去访友了,对吗?”
亦新惊讶于他的聪慧,但却没有直接的给出答案来,只是含糊的答道:“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他问我:“那你知道她如今还好吗?”说罢还没有等到我回答,就又继续说,“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她一直不喜欢北疆,也不喜欢父亲和我,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自然好的很。”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软,晓得他这样聪敏,恐怕心里对语舒离世这事也是心里有数的,便说道:“你是她的孩子,她心里也记挂着你。”
他孩子气的笑了笑,内室也静了一会儿,雍宛像是不准备和我纠缠这事了,我心里松了些,但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劝他和我一块儿把这事瞒住,不要告诉旁人,不想他就先一步开口了。
他说:“既然我母亲叫你来做这个公主了,你就好好的做吧。你装的还挺像的,除了我和门外的那个淑清姑姑,恐怕没人能看出来,我父亲,她很久没有见过了,他也不会起疑的。不要叫我爹爹知道也挺好的,不然他会伤心的。”
雍宛说完便安安静静的准备离开了。
亦新心里有些懊恼,她问:“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她的?”
他说:“我母亲从来不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