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吧?”韦焕龙急道,希望老朋友给一个主意。
丁自祯拉着韦焕龙,道:“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前厅,丁自祯对众人道:“我知道大家担心山寨上不能保护各位的安全,各位怕被奸细出卖行迹,引来狗官兵的追杀。”
他转身道:“我这位兄弟,大寨主,也担心寨子引来大批官兵围剿,所以大家都是同仇敌忾的战友,何必如此互相提防?”
赵尉松道:“丁兄想法是好的,可是寨主万一把我们交给官兵,寨子可以自保,官府不但不会围剿,还会赏赐,我们如今成了俎下之肉,任人宰割罢了,想让我们不提防谈何容易?”
丁自祯哈哈笑道:“大家把话挑明白就好说了,既然如此,我有一条妙计,可以让大家从互相提防变为一家人,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赵尉松问道:“丁兄有何妙计?”
丁自祯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洪景潇的身上,道:“寨主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七,正值方龄,洪公子今年十四了,所谓女大三抱金砖,我看两人倒也合适,不如结为秦晋之好,从此两家人变为一家人,如何?”
赵尉松眉头一皱,心道:“堂堂大齐后裔,娶一个土匪女儿为妻,成何体统?”不过,他并非不识时务之人,转念一想,明白了丁自祯的用意。
“唉,现在追兵在后,生死一线,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曹操娶了曾为歌姬的卞夫人,生下曹丕、曹植两个儿子,一个成了魏国皇帝,一个成了大文豪,谁能说出身好坏决定一切,也许这女子有旺夫运,未为不可。”他转变了心思,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洪景潇一听到这个妙计,心中焦急,看了一眼紫若,她早已蹙眉不展,气得转头朝向一边,不再看他。
洪景潇急的额头直冒大汗,起身道:“这个绝不……”赵尉松起身按住了洪景潇的肩膀,他坐回了椅子中,后半句话没有脱口,看到赵师傅严肃的神色,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韦焕龙皱着眉头,打量着洪景潇,心道:“这小子长得倒是个秀才模样,只是朝廷要犯,早晚不知什么时候就抓去看了脑袋,这婚事能靠谱吗?”沉吟不语。
丁自祯走过来,低声劝道:“洪公子乃是皇帝后裔,你女儿嫁过去就是皇后之命,今后大齐复国,你乃是国丈,这婚事还不满意?”
韦焕龙道:“你少诓我!大齐复国八字还没一撇,现在他是朝廷缉拿的要犯,比我一个土匪头子还惨,我现在这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丁自祯笑道:“焕龙,你我交往多年,难道我会坑你吗?不瞒你说,我在当今世上也许武功不算什么,低微至极,可是论家产,良田万亩,白银千万两,一般的藩王都比不上我,你觉得大齐复国以此为基业,加上你这里两千人马,占领整个仙门不在话下,更何况向西便是千里无人之地,固守此地,进可攻黔蜀之地,退可守十万大山,乃至西部无人之地,割据一方,以图天下,霸业可成也。”
韦焕龙才疏学浅,没有完全听懂话中每一句的含义,但是却被他说动了,猛拍了一下桌子,豪气道:“反正已经是土匪了,到时候千刀万剐不差这一刀,为了女儿当娘娘,我拼了!”
韦焕龙心知洪景潇只是个孩子,这一群人中的话事人是赵尉松,走过去,拱手道:“丁兄刚才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看吧,若是同意,便择日成亲,若不同意,请立刻下山,我不想招来麻烦。”
赵尉松忍下高傲心气,拱手还礼道:“嫁娶乃人生大事,还是需要请示一下少主,再做决定。”
韦焕龙心里生气:“我女方家的都没了意见,你们还要托大,若是不肯,哼,叫来门外刀斧手将你们剁为肉泥!”
赵尉松向洪景潇躬身行礼,道:“少主,请来外面商议。”
洪景潇慌张地看了一眼紫若,只见她坐在末位,身体背着他,手中拨弄着一个流苏香囊,正是自己流亡前在惜命侯府中所赠,心中一颤,想道:“紫若对我一往情深,我岂可为了寻个庇护,就屈身娶了一个陌生女子为妻?今后就算迎娶紫若,也是妾室,不再是正房。想我堂堂大丈夫,若是让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难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攥紧拳头,站起身来,道:“不必商议了,我心已定。”
紫若此时内心愁肠百结,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婢女,虽然出身乃是前朝名将之后,但是父母都不在了,谁为做主呢?在惜命侯府,他是侯爷之弟,地位悬殊,从未想过能成为他的正房,纳为妾室已经满足,可如今一路流亡,他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自己不离不弃,难道还要做他一个区区的妾室?自己纵然深爱着他,可如此实在不甘,心乱如麻,心里不断痛骂着自作主张的丁自祯,听到少主忽然站起来这么说,她不由回身望着他,满怀着期待。
赵尉松皱了皱眉头,心知不妙,低声道:“少主,请出来听我一言!”
洪景潇虽然冲动,赵尉松的话却不得不听,两人来到厅外,赵尉松双膝跪地,慷慨激昂道:“少主,请看四周,埋伏了几百刀斧手,如果你今天不愿从了这门婚事,臣虽死不足惜,可惜无力护少主周全,死后有何颜面见大齐皇帝?更何况,就连你心爱的紫若也不免死于刀斧之下,受辱于小人之手!”
“想我大齐,享国三百年,疆土万里,不幸天灾人祸,盗匪四起,让那北夷鲜卑趁虚而入,攻入京城,国亡政息,辱称惜命侯,之所以如此忍气吞声,苟活于世,无非为先帝留一血脉,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若亡于土匪之手,不如当初京城攻破之时,学南宋陆秀夫背着小皇帝崖山跳海,不用受辱至今!”
言语间,赵尉松睚呲欲裂,老泪纵横,亡国之恨,外族之辱,几十年间苟且偷生,全涌上心头,咬牙欲碎,肝胆俱焚!
洪景潇后背一阵发凉,想起紫若可能会被土匪们捉住百般侮辱,简直不敢想象,连忙扶起赵尉松,道:“赵师傅,我听你的便是。”又想到紫若必定会为了自己与别人成婚而心碎,流下了几滴泪水。
赵尉松大为感动,心道:“少主虽然年幼,提及大齐旧国,还是情不自禁悲伤落泪,看来复国有望了。”双拳握紧,热血澎湃。
回到昏暗的聚义厅,洪景潇不敢直视紫若的眼神,神色黯淡。
丁自祯迎上来,热情问道:“洪公子,下定主意没有?”
洪景潇失魂落魄,摆了摆手,道:“一切听从赵师傅的意思。”
赵尉松意味深长地微笑着,道:“韦寨主,我家公子十分乐意这门婚事。”
丁自祯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年轻人,只是面子薄,郎才女貌,进了洞房欢喜还来不及呢!”
韦焕龙道:“那什么时候成婚?”他虽然应允了这门婚事,生怕这个洪景潇万一被抓住剐了,岂不是让自己女儿成了寡妇,当然希望晚些日子,等待大齐复国之事有了些希望之时。
丁自祯心道:“若不早些成婚,只怕双方都会有变卦,不利于大业,不如劝他们早早成婚了事。”
丁自祯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伸出左手算些什么,睁开眼睛道:“不瞒各位,我擅长观周易八卦,刚才默算一卦,今天便是黄道吉日,利业之日,宜嫁娶,当初周文王遇见垂钓的姜太公,便是今天这个日子。”
众人一脸将信将疑,唯独韦焕龙深信不疑,心道:“周文王遇见姜子牙,那不就是灭商建周的开始吗,如此看来,今天倒真是个好日子。”他没上过私塾,大字不识,但茶馆中听过《封神榜》不止一次,对这些典故十分熟悉。
丁自祯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这个黄道吉日难得一见,不如今日便成婚,了却大家的心事。”他指的是双方互不信任,担心防备,一旦成婚,便是一家人,不必再互相防备。
洪景潇听了大急,他本来以为只是订婚,之后会好好跟紫若解释一番,甚至几日后出发去往别处,便可以不管不顾,毁了婚约,没想到今日便要成婚。
赵尉松哈哈笑道:“我们没意见,只是怕仓促成婚,礼数不周,既无三媒六聘,又无八抬大轿,岂不是委屈了韦家千金?”
韦焕龙方才迟疑,如今见对方先表了态,他最喜欢这种爽快之人,忙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意到即可,何必太在意这些繁缛……什么来着?”
丁自祯笑道:“韦兄,是繁文缛节。”自从双方答应订婚之后,丁自祯不再称韦焕龙为寨主,因为毕竟是匪称,江湖气息太浓,如今称为韦兄,倒是两人相识几十载来的首次。
韦焕龙一拍桌子,大笑道:“对,去他娘的繁文缛节!”
洪景潇手下随行的高手均是江湖之人,无不喜欢韦焕龙的江湖气概,现在双方成就喜事,更无提防,各自举杯相庆,聚义厅里,喜气洋洋。
唯独两个人黯然神伤,洪景潇低着头,他既不敢当面拒绝这门婚事,害怕紫若落到土匪手里,也不愿欣然接受,毕竟内心极为排斥,除了紫若,他受不了和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而坐在最末座位上的紫若,竟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座位,还有一枚流苏香囊。
聚义厅里,好酒好菜不断上到各位贵客的小桌上,一路上食不果腹的众人,不顾面子,狼吞虎咽起来。
上菜的侍者来往不断,众人不停举杯敬酒,笑声阵阵,高谈阔论,竟无人察觉紫若的消失。
连最爱她的洪景潇,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没察觉到心爱的人儿早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