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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立秋大祭之后,约莫有两个月左右,正是收获的季节。

这一天,哒哒的马蹄声在村口响起,又倏然停止。

一位青衣长袍的青年,下了马,手持剑形铜圭,步行前往祁老处。

不多时,两人一同出来,青年跟在祁老身后,来到村中央。青年抡起鼓槌,擂鼓聚民。

咚咚咚咚……

约莫过了一刻,看村里人差不多来的齐了,祁老拿起木喇叭。

“这一位,是闻帅府催农令特使。公田要收割了,这一次,征召庄里壮丁健妇五十人,当然了,多了不怕,少了不行,孩子们就莫要跟着去添乱,各家老人看好孩子,没老人的,孩子交给我,跟我放心不啊?”

众人一阵大笑。

“哪敢放心,跟了祁老伯,孩子怕是不愿意回家了哈哈哈。”

“不愿意?到时候也抓回家哈哈……”

祁老摆摆手,笑道:“哈!少扯淡!就这么定了!每家至少去一个,去了加紧干活,早些收好公田,早些回来收拾各家私田。所以啊……带上咱自家的新月镰,让他们十里八乡城里城外的都见识见识,咱家小羽造的镰刀,争取第一个割完分配田!”

笑声又起。

“还是那句话,先公后私,不然,刑罚之下,即便我身为畋老,也求不得情……都去收拾收拾,备好干粮,磨好刀,明日我家大牛带队,从这出发。”

石门村是闻仲的封地,而祁老则是闻府大畋长任命的一地畋老,掌管一地农事。

众人渐渐散去,那青衣人向祁老一拱手。

“谢过祁畋老,如此,本使便去通传下一处了。”

祁老笑道:“不敢言谢,贵使,请。”

青衣催农令特使翻身上马,身形渐远,马蹄哒哒,渐渐无声。

……

第二日,清晨。

众人背着小包裹,在祁老长子祁牛的带领下,离开了村子,前往公田。

逢岳、老爹,都一同过去了。

逢叔依旧还在炉室里,现在换成了牧羽给逢伯送餐。

往年这几日,牧羽不是在祁老那听故事,就是去石老那边研究药性。

今年有了新变化。

从他跟逢叔学铸造开始,就发现逢叔交给他的锻造之法不寻常,从锤法,力道,火候上都很考究。

那一日,老爹带来的矿石他看过,是赤阳铁和玄铁,玄铁是基础灵材,但赤阳铁却是千年地火熔炼过的赤阳灵铁,极为罕见。他虽然极想上手,此时,却没这个炼制的能力。

看逢叔锤炼三个月,炉火不歇,金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炉室内的赤阳之气从蓬勃而出,如今才堪堪凝实收敛,果然赤阳铁不是那么好锻造的。

感受着赤阳之气的变化,牧羽若有所思。能够通过不断的锤炼,锻铁成胚,难怪逢叔在教自己锻造时,常让他练习锤法,并且感受每一锤落下之时,器坯的变化。

牧羽在炉室门口,放下竹篮,里面是两日的干粮、肉干和一些新果子。

他已经拜托祁老和小祁鸿,请他们帮忙给逢叔送餐。

因为,这几日,他准备研究下这锤炼之法。

回到自己的炉室,石桌上摆放着一些材料。

碧眼蛇的眉心赤磷,大块的青金、六块银光铁,一块月光石,还有大大小小十多粒紫色、红色、绿色的小矿粒。角落里的石槽内,是石门山灵眼侧小潭的潭底寒泉,一块断成两半的圆形鸟纹玉玦浸在泉水中。

这块玉玦是老爹请石老所制的通灵玉,配在身上,一则可以挡祸,二则有助于蕴养气血灵性。当然,如今被断成两半,再次加工,以咒纹引导灵气溢出,用以滋养泉水灵性,也算是玉泉灵水了。

矿石有些是上山采药时偶然寻找到的,有些是从库房拿来的,还有些是大白丢来的。

其中的青金和银光铁是库中所藏,虽然不如赤阳灵铁珍贵,但也算是中等灵材了,主要是数量足够,堪当主材。而月光石是大白丢来的,也是不错的奇石。至于其他矿石,也只得做辅材了。

寻常铜器,并不以锻打为主,而是以铸造为主,把铜熔炼成铜液,浇筑在模具里冷凝而成的。因为铜器塑性较差,锻造时稍不注意,便会是铜胚断裂。故而,对于铜器来说,铸造是更为安全的方式。

而牧羽打造的新月镰则是把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的铜、土铝矿、蓝锌石等等多矿的合金铜液,浇筑成粗坯,进行锻打。相较而言,合金铜比一般铜器更为结实耐用,锋度上也远胜前者,又因成器之后,刀刃如月白,器型如新月,就被称为新月镰。

但牧羽此次不再用铜矿,铜矿即便成了合金,锻造上也有所限制,反而铁矿更有可塑性。天下器皿多用铜器,只因铜器易铸,而铁器难化,然大商军队,已然开始配备少量铁兵,可见铁器时代已然初现端倪。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牧羽哼唱着《鵩鸟赋》里的这句词,一直深深为其中道理所折服,上辈子那八百载里,他便以此句为器道真言,时时警醒,事事体会。

桐木炭烧红了熔炉,空气灼热,已然近乎低阶灵火,以他炼血通灵的修为都有些发汗。

寻常木柴木炭是达不到这种要求的,而桐木本是木火双性的灵木,烧起来温度更为灼热。

银光铁、青金及诸多矿石相继投入,在烈火中渐渐软化,随着牧羽的捶打,杂质析出,在桐木火的灼烧下,化为飞烟。

捶打的过程劳心劳力,不是随意抡锤就可以的,还要注意材料的分配、融合性,而因此调整落锤的角度、力度,这些都要在抡锤的一瞬间确定下来。对于大多数的铸造师来说,这需要多年的铸造,一点一点的感觉,积累成经验,才能得心应手。

不过,八百年的炼器生涯,足以使他积累深厚的底蕴了。

器坯渐渐有了粗型,牧羽控制锤法,同时以自身巫力一锤一锤洗练粗坯,在烈火锻造中适应自己的力量

直到器坯渐渐有了一丝青色光晕笼罩。

此刻,赤磷入火,竟化作一道蛇形烈焰,在桐火中狂舞,躲避锻锤来势。

只是蛇形烈焰虽有灵性,终究难逃宗师之手。

蹡蹡蹡蹡蹡蹡……

随着,锻锤不断落下,烈焰一缕一缕的融入器坯之中,直到桐火中再无蛇形烈焰。

然而锤炼依然没有停止,还差一个能够飞跃的契机。

已然是第三日的深夜。

当星夜笼罩之时,石门村里,只有两处炉火鼎盛。

牧羽停下了锤击,倚在门边,望着在炉火中的流转着青华光晕的刀胚,咀嚼着口中的干粮。

他打算铸造一口刀,一口苗刀。

现代之时,他便极为喜爱古代兵器,只是可惜,国内存世的珍品太过稀少,反而东瀛刀更为世界周知。后来,修行有成时,也曾炼制过包括苗刀在内的古兵刃,但大多只用来观赏,反而失了兵器韵味。

毕竟,不用的兵器,那还叫兵器吗?

苗刀兼具刀、枪两种兵器之用,本就是杀伤力极大兵器,近可劈斩削切割,远可刺点拨缠圈。灵活诡变、辗转连击、疾速凌厉,足以他在修炼元胎之时做护法之器。

自从他得到那赤鳞之后,便萌生了这种想法,那是一枚有灵性的赤火鳞片,虽然量少,但也可以用其他方式补救。

牧羽望着空中渐渐圆满的望月,这一夜,应是中秋夜……

炉室外,八块通灵山石,各有意趣,以炉室为中心,摆放的极为别扭,山石之间用玉泉灵水相连。

只见炉室内赤光再盛,月光石被轰然击碎。

一道无色巫力自窗口激射而出,撞得正对的山石生生移了一寸。

奇奇奇。

山石浅水悄然化作八山天籁净、九江水龙吟之景,皎皎月光潺潺而下,流入炉室之中。

锤声不止,景内风动云移,松枝摇荡,碧水潺流。

倏然,团团云气飘出炉室,隐隐透出凛冽寒光。

只听得朗朗歌声传出。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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