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诏狱的门,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通往地下的楼底渐渐黑暗,脚步声响起,在这诏狱里回荡,仿佛恶鬼跟在你身后。
踏下楼梯,站在狱门口,霍启突然怯弱了,他还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去见沈书,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怎样处理这种事。
霍启就在楼梯口这么站着,一米八的大个像个看门神一样,威武霸气立在那,牢里的侍卫突然身体一紧,笔直的站在每个牢门前,有点慌。
霍启脑中似乎又出现那天醒来怀里抱着沈书的画面,沈书脸色苍白却平稳的睡在他怀里,他偏头就看见沈书细又长的睫毛,和他微微扬上的嘴唇,他脑子一愣,直接卡了。
霍启心事重重站在那里,眉毛死皱着,脸上净是不悦的表情,让那些侍卫大气不敢出,只好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惹到这位爷。
霍启进来后就瞧见沈书躺在床上,脸上无任何血色,额头还有细汗,霍启立即沉下脸不悦的对在施针的府医道:“老头子你怎么搞得?吃闲饭那么久都忘了本本分吗?一个人都治不好!听好了,这人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死!”
“是,霍少爷!”府医吞了吞口水,施了根针点了点头,有点害怕应声道。霍启背手站在门跟,就这么出神的望着躺在床上的沈书,沈书好像极其痛苦,眉头紧蹙,冷汗一直在冒。
他在……做什么噩梦?
沈书再次睁开眼,就看见窗外的一轮斜阳,落日的余晖撒进来,将他床边正坐着仔细看案卷的人镀了层光边,光打在霍启的半边脸上,让那生硬的半边轮廓变得柔和起来,沈书一愣,随即头像要爆炸般疼了起来,“嘶!”
“啊?醒了?你睡了一天也烧了一天,再不醒,我觉得你脑子肯定得被烧坏了!”霍启听见声响,急忙把案卷随意的卷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再把霍启额头上的布拿下来在水里揉一遍,弄干后又放回去,整套动作非常熟练,就像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还有些意识的沈书不可思议,这是……霍启吗?
“抛尸案基本定档了,凶手是你,有什么好说的吗?没有的话,把这个签字画押了吧!”霍启从案卷下面抽取一张纸递给沈书。
沈书:……刚才的一定是错觉,这才是原来的他!
沈书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接下那张纸,慢慢看了起来,那层余晖为霍启镀上光了,也同样在沈书身上镀上柔光,独一无二,霍启盯着沈书阖下的眼皮,不知怎的,心一跳。
久安二十四年夏,北街连环抛尸案受害人程玉,曹悦,阿花,江固经察均死于沈书,江固死于其妻被猥亵时误伤而死,而其余人因沈书贪色而又未果,恼羞成怒,杀人并抛尸,北镇抚司深知恶劣,此等人无悔改,暗含屠戮,杀戮之心,昭然若揭,今判秋后问斩,以抚民意。
落款是北镇抚司霍启的印章。
沈书:……
“挺好。”沈书心里已经不知作何感想,良久忍着把霍启那一干人等弄死的心,冷冷的吐出二字。
“怎?认了?是这意思吧?那是挺好,摁个手印吧。”霍启自然知道通篇都是胡扯,陈直给他的时候,他沉默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依照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结局,就是比较可惜沈书了。
沈书抬眼望向霍启,一动不动,突的伸手将旁边递过来的印泥打翻。
“啪!”一声很清脆。
“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
“我得走流程啊,现在这案子可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啊,皇上盯着呢!”霍启也淡淡望回去,两人目光相接,里面的电光火石,你来我往全部化为灰烬。“这样吧,你说说为什么不是你?”
霍启站起身来,在桌子倒了杯茶,绕有兴趣的看着沈书对于这一案有什么见解。
“这……是你们,北镇抚司的事吧?”沈书噙起一抹冷笑,丝毫不上当免费为霍启分析案情,霍启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还要一个外人给他分析?
霍启放下茶杯,皱了皱眉头,低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后猛的笑了一下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有想法了!”
“做个交换,反正你破了案,就可以出去了,命就回来了,干嘛不说呢?”
“你自己废物,还要我带?”沈书慢慢抵在墙上,看不起霍启。“是吗?”一瞬间,霍启便拔出了自己在腰间的刀,抵在了沈书的脖间,沈书只感觉脖子一凉,往上看,便望见霍启带着笑,但眼里无任何笑意,相反还有些戾气在里面的霍启,沈书心里一惊,但面上却怒极反笑,“屈打成招这种招可不英明!”
“我其实不懂你哪里的自信?就好像笃定我不会杀你一样,但是……我的确不是很想杀你,可是你又却是是最好的替罪羊。”霍启也笑了,手上又使劲了一分,刀往前进一分,划破了脖子,血渗了出来,原本就很勉强的沈书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色了,只有那一双眼睛在倔强着对视着另一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睛。
良久,霍启缓缓收力,冷冷道:“我就不信你可以真的了无牵挂的去死!”刀一寸寸的划进皮肤,血从一开始的星星点点慢慢成滴成滴开始顺着刀锋滴下来。
沈书慢慢感觉到呼吸困难,脖子间的那种钝感让他对霍启的恨意更加浓厚,在那种四面八方而来的窒息感,沈书想到了芸晕染,那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诏狱有人吗?好,能接近霍启吗?能进霍府吗?不太能吗?我可能需要有人为我找一些东西。很重要!其实我更倾向于你去找。我信任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们都有……”
沈书无力的话语只说了几个字,就感觉脖子上的东西一下消失,但是却立刻感受到脖子血脉偾张,下一秒被一句“包扎”给打断,然后就立马有人上前为他包扎。
在意识迷糊的时候,沈书想到霍启说自己的那股自信,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霍启身上也带着那股自信,这跟他从小就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离不开,沈书自嘲一笑,在自己什么都欠缺的情况下,就只好装作我什么都知道了。
——
“没有啊!没有接触什么人!也没有去过哪啊!”这是第三个受害人阿花家里,死亡时间初步断定是七月九号,而其他人的断定时间也相互只差三天时间,这才是这个案件比较迷糊的地方,如果说只是凑巧,那么是不是太“巧”了点?
四个人都相差了三天,是这个数字有什么寓意吗?
“能看一看阿花姑娘的房间吗?”沈书脖子处还缠着布条,哪怕穿着高领也能看见,加上沈书苍白无力的样子,阿花的婆婆就没太在意,也不是很放眼上,都死了多少天了,还查?就走个样子,干吗这看一下那看一下?于是就不给好脸色道:“姑娘家的房间是你想看就看的?”
沈书一时不知怎么回复,这的确是不方便,正打算说不好意思,一声轻蔑的话语想起:“姑娘?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阿花是嫁进你们家的吧?那还能称为姑娘吗?”
“那好歹是女儿家房间,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还到处给别的男的看,这是水性杨花,没有妻纲!身为婆婆这点权利没有吗?!”婆婆一时被噎着了,但是身为不是跟这个邻坊吵就是那个邻坊吵的佼佼者怎么会服输,立马开始了不讲理说法。
“我不跟你在这谈什么妻纲什么的,我只知道北镇抚司办案若有阻拦,拿下即可!”沈书感觉霍启有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热度通过夏天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仿佛他冰冷的皮肤也有了温度,霍启懒洋洋的话语在沈书左上边响起,那种的慵懒,别样的诱人,沈书那只耳朵突然有点痒,不安的动了动。
霍启看着手下的侍卫将那婆婆拽了下去,怀里的沈书突然动了动,原本舒适的心情突然暴躁,手一下搭上沈书肩膀,低下头在沈书耳边极具威胁性说道别动。
怀里的人果然没动了,霍启正扬起嘴角,哪知怀里的人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挣开他的束缚,转过身,像有些生气般,沈书低声吼道:“别他妈碰我!”
可能因为比较虚弱的原因,沈书这声带着怒气的低吼反而让人心痒痒,霍启反而来劲,猛的上前,把人逼在角落,不怕死问道:“我要是碰了会怎么样?”
那些懒散的锦衣卫突然眼前一亮,这……这……这……这是个什么剧情,他家主子要铁树开花了?
在尴尬的沉默中,沈书狼狈的把霍启推开,走进了阿花的房间。
“我要是碰了会怎样?”能怎样?他现在命都在他手上,他能拿出什么手段来威胁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启呢?沈书生无可恋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