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初安孜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任何时间都长,足足一盏茶。
“知道,让你亲自去江南。”
“你真的确定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说话,但底下跪着的人,却是感觉到一股冷意爬上背梢,冷汗直冒。
初安七与初安孜就这么相互对望,都很坦然,可是气氛却是剑拔弩张的,空气中暗流涌动,忽的,初安七勾唇一笑,那即将喧嚣破土而出的陡然消失,就如一场梦般。
“若真是最好的决策,不知父皇可否让儿臣代劳,皇叔,我想我也能代表南古国的。”太子初千知在此关头下,突然横心上奏,在别人眼里玩世不恭的皇叔其实比他的这位父皇还要有“本事”,他也想看看,初安七力挺皇上亲下江南究竟图何。
“也行,臣弟先下朝了。”初安七点了点头,还是那一副要成仙的样子,面上挂着疏离的微笑,底下那群人刚刚都替他捏把汗,结果本人丝毫无事的样子,众大臣咽了口气。
走到乌泱泱一大片跪着的人旁,高座上传来话语,“是这个理,不如皇弟你去吧,毕竟太子还小,太子就负责城西吧。”
初安孜看着往外走的初安七一顿后,转过身点了点头应道:“臣弟定不负皇命所托。”
语气就像是我去上个厕所哈!在场的心里都明白,这个差事可不一般,运气好办成了皆大欢喜,且江南流民聚集,聚众暴乱啥都正常,要是江南发生暴乱了,不小心死了,都不知道找谁说理,想到这一层的人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可那个摄政王就像全然不知一样,欣然接受。
“后天出发吧,太府寺两天内装好赈灾粮可以吧?”
“可以。”
——
乐意趴在柜门上百无聊赖打着算珠,察觉有人也头也不抬,没有生气的敷衍道:“自然灾害,店里没有上乘布匹,上一季度的在右边,一口价,不讲价,受不了,出门右拐,方家布匹欢迎你。”
“王老板。”乐意有几秒没听到对方声音,以为走了,却猛然间听到这句话,吓的一哆嗦!
乐意心里一万头草尼马路过,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上面一个两个的下来人,这位儿又是多大的“官”呢?
乐意便问:“多少呢:”
“四个吧。”
“怎么说?”
“搁不长。”
乐意:!!!是往肆阁的弟子,而不是往肆阁的手下,面前来的两位姑娘竟然是弟子!乐意两眼放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要送吗?”
“路程远。”
这个答案乐意以前记过,但是通常这里的人很少要问到:“要送吗?”回答也是:“消费高。”所以乐意突然忘了下一个问题是啥。
就在乐意沉默的时候,一道醇厚的声音想起“跨州度?”
“要过海。”
“21001参见青鸟使。”掌柜一躬身,然后望向面前的两位女子,下面还有问题,直到追诉到往肆阁最高身份阁主。
但是掌柜的直觉告诉他问到这是最好的一个回答,毕竟这里只是小小的一个分部,多大的身份都一样。
“查档案,请带路。”
掌柜脑子里立马分析面前人的意思,此行的意义,但身体依旧恭谦的向后门指去。
芸晕染很满意这个掌柜,如果再问下去,她就要开口打断沐林与他的对暗号了,但是掌柜很识趣,住了嘴。
芸晕染正欲抬脚,耳朵却猛的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抬向后门的脚立马转向门外,下一秒,门外出现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拎着一批布匹,接着一下扔向芸晕染的方向。
“哼,没想到啊,这里的东西也掺水,一群吞黑心钱的奸商!”
“对奸商,奸商!”
“臭不要脸!”
芸晕染被铺面而来的布匹遮住了前方视线,那男子说的话竟然还有人附和,聚众闹事?
她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
——
雕梁画栋的建筑,在外面看非常辉煌气派,百米外似乎都能看到那牌匾上笔走龙飞的霍府。
“霍启!你是我的儿子,你代表着我!你身后有整个霍家,不要任意行事!”
“您把我安排进锦衣卫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身后是整个霍家,代表着你啊?”霍启不屑的弯起嘴唇弧度,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就跳下去,头也不回的迈进了霍府,丝毫不管身后气的发抖的霍顶。
一路疾行,保持着痞里痞气的笑容和姿态,结果刚踏进门,笑容立马消失,变得阴郁周围气压低的可怕,陈直心里有些颤,但还是斗胆上前说:“关于江固一案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书房了,但可能还是要去趟案发现场的。”
“麻烦!”霍启浑身散发着戾气,充满着不悦,“沈书还没招?”霍启踏进书房,突然间想到什么皱着眉头回头问陈直。
“沈书……沈书……沈书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霍启两眼如鹰般直直的射过去,陈直莫名心虚,低下头从喉咙管里蹦出来“沈书昨天下午睡着后,到现在也没……醒。”
陈直有预感他家主子要发火了,果然下一秒,一个杯子砸到了他头,陈直立马跪下来。
“睡醒了?不知道喊啊?不知道请太夫看看?他可是嫌疑人!本案的线索!死了谁负责?你负责吗?你负责得起吗?我上哪去再找个嫌疑人?”
院子外面也三三两两跪着人,他们那个地方也都听到屋里霍启的怒火,可想而知屋里被训的有多惨,他们给屋里的人默完哀,祈完福后,又给自己上了柱香,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啊。
“主子,诏狱从来没有请大夫一说……”
“没有?!现在有了!去请!把府医给我弄去。”
“是!”陈直来不及想着里面的联系,只当是自家主子是因为沈书是江固案的唯一嫌疑人,所以破例,“等一下,把沈书移到我在诏狱休息的地方。”
陈直:!!!可能破例的原因还有点睡了的意思在里面,陈直琢磨着或许得对那个沈书好点了。
刚走出屋,立马有人迎上来,“陈哥你这额头不要紧吧?”陈直接过递来的帕子,随便一抹额头,口中紧促道:“不要紧不要紧,来几个骑马好的,把府医带去诏狱,要快要快!”
程玉,十七岁,上有一对年迈父母,下有十岁阿弟,阿姐去年嫁给村头二柱家……
曹悦,十五岁,家中仅剩八岁阿弟,日子困苦……
阿花,十七岁,嫁入夫家三天,夫家吴桂一家普通农民,娘家只有母亲一位……
江固,北街出生,二十岁与同龄人做商,后发家,二十五时与皇家合作经营,今二十八命陨,刚娶妻,其妻小于八岁……
霍启还未看完,眼皮就直跳,什么玩意,卷宗这东西又长又臭,霍启草草看了一遍,怒火顿时压下去不少!
这东西除了是北街人外,就是抛尸在环城河里,一点相同点都没有。
霍启望向窗外,窗外枝丫轻轻晃动,散落一地炎热,可也怎么都无法散落涨在心头的浮躁,人间远大,区区云泥。
——
霍府霍顶的书房,霍顶满脸慎重,走到一处书架,望了望四周,蹲下来,挪开那一块的书,用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那后面的木板,几秒后,一个纸团从木板中心弹出来。
霍顶又望了望四周,低下头打开纸团,纸团只有寥寥一个字:杀,但霍顶却盯着那个字很久,久久无法移开视线,那边的人是真的狠心……可是杀了又怎样呢,反而容易坏事。
霍顶腿酸了都未感觉到,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霍顶顿时回神,不顾腿间酸痛,把纸团重新塞回那个地方,然后急急忙忙把书塞回去,塞到一半时,门外人像是不耐烦一样,直接推门而入。
霍启想了想还是要找老头儿聊一聊,走到霍顶平时待的书房时,发现没有一个人在门外侯着,想来那老头儿发脾气了,没人敢伺候,啧啧啧,这么想着,准备直接推门而入的手停下来了,改成敲了敲,等了几秒,没听到声音,霍启大少爷就没了耐心,推门而入。
一推门就看见他家老头儿蹲在地上捡书,看见他来,皱着眉巡道:“一点礼貌都没有,尊敬长辈!进来要敲门!”
白瞎他刚刚为他默哀的几秒,大少爷不爽道:“我敲了!”却还是走过来帮他家老头儿一块捡书。
不知道是不是霍启的错觉,老头儿好像有些僵硬,而且有些慌乱,并且捡书速度特别快,一骨碌的往里塞。
霍启:……他也没怎么吧?
霍启蹲下身替他捡起最后一本书,塞进去,嘴里嘲讽道:“以后得让刘叔随时随地的跟你一块,一点不服老干什么?想快点见阎王?”
霍顶背后冷汗直冒,见霍启没发现,不由缓了口气,他自己扯进去就好了,霍启可不行。
他望向那本被霍启塞进去的书,心中那点不安好像在某个不知名的启迪下,猛然放大。
霍顶站起身来,窗外日光通过层层密叶千难万险的照在那本《周易》上,熠熠生辉,像是在散发着某种光,噬吞着血意,那些黑暗里的正在悄然而至,慢慢蛰伏,觊觎着光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