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暖阁内传来墨鸦询问的声音。我站在原地踌躇着,观应池宴神色,看来是旧疾,那他手下亲卫肯定有法子,我就不便进去添乱。
于是战战兢兢的靠着门,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揪着自己染血的袖头发愣。
说来奇怪,每次见到应池宴他不是带伤就是咳血,想来他不喜欢我也是自然,打着灯笼都挑不出的克夫命。
房间里面偶尔传来水声,然后又是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一双腿站到酸疼于是大大方方的坐到地上。
等我脑子过了几遍走马灯,我才看见梳洗完毕的应池宴衣冠整齐的从暖阁出来。似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团在地上的我,微微挑了眉,带了几分笑意,走到我面前,破天荒的俯下身,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圆睁着双眼,看着面前重新竖起高高马尾的少年带着镶玉的银制发冠,顺着他动作,身后乌黑长发纷纷从他肩头垂下。
今日他一改常态的穿了一件白底银纹的外袍,外面套着一件雪色毛裘,我微微偏过头透过他额边碎发望向他漆黑双瞳,他嘴边噙着笑。
这小王爷脾气真是费人琢磨,阴晴不定。
少年见我半晌没有回应,眉头微微一皱,眼中笑意瞬敛,冷哼一声,做势便要离开。
我赶紧眼疾手快的握住摆在我眼前的白皙手指,看着他预备发作的情绪似乎瞬间消弭的无影无踪,又变回方才那个优雅自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来。
我借力站了起来,困惑的看着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人指尖虽泛凉却不似文人雅客般柔弱甚至生着薄茧,完全不能和方才那个病秧子王爷联想到一块去。正在我思考之时,听边传来某人漫不禁心的嘲讽:“王妃是要握到何时呢?”
我闻言连忙松开他的手,想到今天来此的正事,开口问道:“王爷不是找我来吃饭吗?为何来书房。”末了,我又不放心的看了看他恢复如初的面色,追问了一句:“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应池宴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也不做回答。
我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上前几步,伸手捏住他衣角,有点火冒三丈。他裹着毛裘看着厚实,其实衣物也没穿多少。
“王府没钱给你做衣裳给你了么?近来天气愈发湿冷,你也不知道多穿些。再这么咳下去…”我碎碎念叨着,突然心里疙瘩一下,想起他方才那般模样,支支吾吾的问道:“难道是肺痨?按现在的医疗水平,这可是绝症,会死人的,不可能,呸呸呸。”
应池宴站在一旁,潋滟黑眸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抬头又晃晃了脑袋,自言自语嘟囔着,玉口亲开的数落起来。
“本王看你不是失了记忆,怕是失了脑子。不过…”他话语一转,眼里飞过一道不可及的笑意:“那东西与你也无用罢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面部表情,尴尬的扯着嘴角挂起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迎合道:“王爷说的是。我也是担心王爷贵体嘛。”
应池宴流转的眼眸在我面上停了片刻,他很认真的打量着我,像是稚子识物,带着防备却掩不住的好奇。
我实在被他盯的受不了了,抬手摸了摸鼻子,听见他终于下了一句评价。
“我死,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么,不过你放心。本王偏生命硬,不会死在你前头的。”说完这一句话后,应池宴勾起嘴角,云淡风轻的一挥衣袍,推门离开。
我发现这里的人说话都是一知半解,只让我独自纳闷,就在我愤愤不平的时候。门口守着的小桃悄悄探了个脑袋进来,待看清我满袖污秽后,瞬间紧张的窜到我身侧,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顺着她目光看着自己袖上那斑斑血迹,无奈的叹了口气。冲她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和王爷探讨了一番厨艺,杀鸡呢。”
“在书房?”小桃眯着眼睛,疑惑的问着问。
“先不说这个了,王爷呢?”我扯过衣角握在手里,转移话题。
小桃一拍脑袋,急忙抬头对我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正事。王爷说了,让我伺候娘娘换身打扮,今夜元宵灯会,要和娘娘一起出府。”
应池宴的心思总是出人意外,我倒也不言语,只是默默无声被小桃拉着回房。脑子里一闪而过是前些天梦中那一幕,听着耳边小桃断断续续说着喜庆话,那日梦中含笑而来的锦衣少年,在我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