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积雪遍地,宫人举着扫帚清理这地上残雪。积雪若是未扫完,有主子踏过摔滑在地,脑袋可是就要掉地的!所以他们无一不谨慎,小心翼翼的清弄完这一切。
金麒熏笼里炭火生暖,陈皇后躺在玉榻上听宫女讲述一段戏文,本是消遣之事,几道皱痕却爬上她精致额间。陈皇后闭目沉思,俯视着地上熏笼媚骨泛笑。
“去拿些糕点给九皇子送去,记得说本宫身体抱恙。”她施令着起身踏鞋,柔柔的伸了个懒腰,这轻盈琦带轻轻一笼,腰身完美无瑕,似玉瓷般精巧。
宫女领命走去膳堂,皇后盈步走出殿门,殿外两株褐缁树上结出粉嫩鲜美腊梅。陈皇后难免惊奇这天寒地冻之中,还会有活物。回首,斗子匾上朱漆金字“凤凰殿。”含迥劲、若游龙,挥洒自如。此乃陛下亲笔所提,她不喜欢有污垢浮于其上,哪怕一丝尘埃,所以常令宫人洁匾。
“扶摇宫”原乃懿妃居所,后因病薨逝,独留下九皇子。
李曲淮伏于案前,正专心致志读一本兵书,内容精要得干,实乃一本好书。若是能领略其中,武功必然高增不歇。小监蜷手走来,步子不慌不乱,后面还跟了个簪丹花宫女。丹花,仅皇后宫中人使用。李曲淮放下书,定睛瞧去,是皇后身旁近侍——阮白鹭。她微屈行礼,手中盛着茵碧芙蓉糕、剔透白玉糕。
“阮姐姐免礼罢了。”李曲淮亲自接下这盘糕点,脸上挂的笑甚是可人。阮白鹭暗地里看了一眼这扶摇宫,谨惕躬身退了半步,生怕与九皇子有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阮白鹭不愿与九皇子沾染任何。
“婢子担当不起!”阮白鹭头垂得更低,语气上更是恭敬。
李曲淮早已见惯这般,相持不久就放阮白鹭退了出去。
阮白鹭方至门口,暗暗送了一句话给身后小监:“盯好九皇子。”小监即刻回宫,却是立在书房门口寸步不离。只见李曲淮拿起糕点尝了一口,不时点头赞叹这糕点之美味。小监奇怪,九皇子难道真如其他宫人所说纯愣无心么?也不担心这糕点有问题。见这般,小监才退出书房向别处走去。
脚步声渐离,李曲淮锁上门窗,一指响弹,暗门里走出一个人。
“原来这里过的是这种生活。”万邬同情道。
“是啊,这皇宫就像一座华丽的金丝笼,进来了可就飞不出去了。”他走近她,低哑柔情的男性特有声嗓:“你真的愿意同我在这金丝笼里煎熬?”
万邬直视着他如蔚海如明月星辰般清澈的眼眸,坚定道:“你说可以帮我找到凤珠,我自然是愿意跟随你的。”她略转身,冷清面容上似有微光淡华,“但是,拿到东西后,我还是会走的。这里不属于我。”
李曲淮拳头紧了紧,又松下。她的每一个字都似寒凌,直击方寸之心。
“好。”他说。
万邬看到他擒在手里的糕点虽刀工完美,食材精选,但不知是否是掺了某种不好东西的。
“你不怕么?”万邬夺过他的手腕,李曲淮手中糕点砸落在地。李曲淮尔雅笑看她微微蹙起的峨眉,任她握住手腕,口气里是运筹帷幄:“这是我大捷后首次回宫,谅他们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李曲淮看向那瓷盘里数块秀色可餐的糕点,“至于它,不过是在告戒我,让我在这深宫中更加小心。”
陈皇后尚在午睡中,庭外就传来了纷踏脚步声。一金袍玉带,内衫杳褐,着一双黑皮长靴,正奔向凤凰殿。阮白鹭扶着皇后走出殿外,二皇子李曲棠跪在地上额上冒着白汗。
“棠儿,你这是做甚?”陈皇后华容带刺,如玫瑰般不可触碰。
“母后求您放过霄霄吧,我真的不能离开她!”盛阳下更照出李曲棠惨白的脸,虚弱的唇。他膝行至陈皇后面前,两只手似钳般抱住她的玉腿。陈皇后听后更是愤怒,一脚踢开了他。
“滚!”她指着李曲棠的鼻子怒骂。李曲棠定在原地,两行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陈皇后进殿后举起一枚白瓷狠狠摔在地上,即刻四分五裂。她委实恨儿子的不争气,甚至比不上李曲淮那竖子!
李曲棠恼气离去,一路上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扶摇宫。他瞥了一眼那额匾,不以为然,又埋着头继续走。霄霄自小便陪伴李曲棠长大,是以“青梅竹马”,若不是有碍于身份,皇后又怎会执意阻拦。念及此处,李曲棠哀愁的目光望向中日,被刺耀的光灼的阖眼。头脑一空,昏倒在地。
扶摇宫中因只九皇子一人,宫仆稀少,而更多的是因看不起曾包衣出身的懿妃,宫人怕脏了自个儿名誉多不愿入扶摇宫。而愿意入的,大约都是皇后的眼线。
“原本没多少人的扶摇宫,前日来了个白净小监,生的比女子还靓上几分。”宫女们干完活小憩时窃窃私语。宫中监人们因整日跑腿不休大都黄皮寡瘦,面容憔悴,能有个白净靓眼的着实难寻。
“只是没想到啊,居然是在扶摇宫。”
“这小监真没眼力,前日我听人说二皇子因路过扶摇宫染上了煞气还昏迷了一日哩……”
一窝人里传出一阵轰笑声。
嬷嬷听闻后一声呵斥,唬的这群宫女树倒猢狲散,又各做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