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曲淮就站在这斩台的正面,直视了这大快人心的时刻。他命裴灿无时不刻顾看四周,以免余党突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人群稀疏,渐渐有散开之势。李曲淮转身欲走,忽闻身后一阵惊叫,身着粉裳的女郎应声倒地。一支利箭穿越腹中,失头正对着他。李曲淮一时不知该感慨是福还是祸,若方才身后无人这一箭就是在他身上了!女郎气已绝,裴灿拔剑护住李曲淮,虎视眈眈的看向四处。
看到光天化日之下死人,人们慌乱起来,杂碎的践踏声、妇孺尖叫声、小孩的哭嚎声无不大乱阵脚。裴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无法判别敌人身在何处,疾步撞起长袍,暗器擦破风声,有脚步从南边传来。
“南边!”裴灿提醒李曲淮,身位换了方向,转向南边。
李曲淮暗幸随身携带护身武器,就在拔出蓖罄剑的一瞬,一道冷光破空而来。李曲淮向来训练有素,格挡住这力道粗犷一剑。几近单膝跪地,来人带着面具,身材魁梧,眼中透着寒气。李曲淮拼力向上一冲,黑袍人被振开一段距离。黑袍人心有不甘,挥剑劈来,用尽七分功力,要置李曲淮于死地。李曲淮自知不是其对手,几个快步向前穿缩踩着黑袍人刚举起的剑凌空一跳,越过其立在身后。
黑袍人反应极快,抬起剑借着风力向后一推,急剧的剑速让李曲淮愕然。间不容发之刻,隔空又来一剑错开向李曲淮冲去的剑。两把剑双双坠地,兵器相碰的凛冽声音。
黑袍人扭头看此剑传来的方向,空无一人。迟疑之际,一个影子在数丈外,掌力破空劈来,黑袍人纵然有十年功底,也被这一掌振昏了头。他倒在地上,顺手抄起地上的剑一跳而起,甩剑为盾,剑影为防。纤细白影猛然进攻,软剑为爪直擒要害,一击即中。黑袍人手中剑落地,茫然看着眼前,李曲淮趁其不备侧踢一脚,黑袍人倒地。万邬一针从指尖弹出,封住黑袍人各穴脉,若其要自杀也是不可能了。裴灿拎着人从远处走来,适才要救九皇子时恰巧看见此女子剑来拳往,剑法刚柔相济,是六洲之中没有的招式。
“多谢!”李曲淮抱拳为礼。早在前一日,他越发觉此事细思极恐,夜里找万邬攀谈一番,并请她在龙渠街北处潜伏,一旦捏稳时机便前来相助。本只是测想,如今一语成谶,李曲淮很不是滋味。
黑袍人被封穴道,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李曲淮扯下他的面具,眉目清秀,儒雅怀温。只是为何这样的人会成为……幕后主使?张掌闻市里闹凶带着一批人就前来救驾,地上躺了三个人,一个女子,两个男人。
“九皇子,微臣来迟!”张掌歉道,瞟向李曲淮脚边的人,惊愕不已。“肖……肖权?”他忽而惊呼。
李曲淮顺着张掌错愕的神情再次将目光落在肖权身上。此人,原来就是肖权。
“是他吗?”李曲淮向后退一步,让开万邬上前。她柔目一扫,螓首微点。
“腰间铜佩。”万邬轻描淡写中又添上一句。
“带走!”张掌施令,后面的士兵上前扣住无行便能力的肖权,连同裴灿提着的小厮。
李曲淮对恶人一向恨之入骨,今日愈发猖獗竟在眼皮子低下动手!不觉捏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九皇子,这下该作何打算?”裴灿问,注意到他拳中生怨,正是气恼至极。
“审!给我好好审!”李曲淮甩袖袍撩起一股清风,有淡淡香味飘在空中。
走上桥央,看着桥底深湖迟迟发呆。万邬抱臂持剑也瞧下去,寒气未散,有薄雾蒙蒙游于水面,底下水荇交错,只是不多。一向喜欢美景的他已无心再赏,又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万邬只隐约听见他说了句不明其意的话:“雪什么时候再临人间呢?”
肖权被打得遍体鳞伤,一道又一道绽开的血痕似赤目蛇一般攀在身上。他咬牙坚持,一言不发。张掌最是下得去手,烤了烙子就要往他身上烫。一阵焦糊味传遍整个地牢,有些初来乍到的小卒闻到不禁干呕。张掌边烫边说:“你竟敢当街行刺九皇子,你可知道这是未来储君。当初你我二人一同上任,各路权贵总是比较看好你的,也有人说你眼光高远。而如今呢?还不是阶下囚,就是只狗!二……”张掌将“皇子”二字生生吞了回去,不见后话。火光映着他狰狞而扭曲的面庞,直到肖权体无完肤他方才满意一笑。
李曲淮来时,肖权已是奄奄一息,铁链挂在脖上喘不来气,却还是死死微仰着头苟延残喘。
张掌刑法用尽,撬不开一张嘴,已是火冒三丈。若九皇子不来,肖权可能还会有更重的刑法。
“还是不肯说么?”李曲淮冷冷道,一挥手裴灿上前拽下他腰间铜佩。肖权青筋暴起,突突跳着。铮铮眼见铜佩落在李曲淮手里,而此时李曲淮也看到了他紧张神情。便又说:“这离国能造如此精致铜佩的地方可不多,均乃官营。到时来往账簿一查,一切水落石出。”
肖权全听进耳里,何等风凉。只抓他一人不要紧,若是牵连江北这一块谍网……他不禁打起一个冷战。
念及此处,他嘴唇抽搐血迹斑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