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嫁衣上刺着琳琅满目的北疆神兽,飞鸦旋在倒袖口,珍贵月光石碎小成珠绣。一绢红纱盖上头,卓暮琊眼前只剩满目红。
玛亚依依不舍的看着她,泪光扑朔,想自小就与公主在一起耍玩,此刻公主却要离开千里之外。
“公主,你快逃吧!若新主问起来我定然不说!”玛亚拉住她的手,虽脸上挂着笑仍掩不住悲戚。卓暮琊被红盖头严实遮着,看不见神色,她怔住了,原来这北疆还有关心她的人。
“不必了。”李曲淮从营帐外走进来,北疆士兵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还真有模有样。他朝玛亚微微点头接着说:“我会守护好公主,放心。”
卓暮琊将手放在玛亚手背上,让她宽心。玛亚看李曲淮那风流样愈加不敢放心,若是途中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谁来担保!?
李曲淮从玛亚微妙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清了清嗓子:“更何况墨公子也在,万无一失。”
“墨公子……”玛亚想起他才略略宽心。
北疆的仗队敲锣打鼓,喜乐声传遍整个沙漠。轿里坐着卓暮琊,刺目的红盖头蒙蔽双眼,全身的艳红只剩那双玉手袒露在外不受同染。衮多濑负手站在外头,满意的看着这一手经营的一切。一瞬,剑锋横在他的脖颈上。他木然侧目,只看到遮住面容的兵卒。
朱凌前来相救却不敢妄动,只能杵在原地,生怕这人心一狠一刀下去,新主就不在了。
衮多濑直视万邬,语气里有几分盛气凌人:“就凭你也杀的了我?哼,无知小儿。”他歪嘴一笑,手里响指一扣,一排兵从营帐后冲了出来。各个凶神恶煞。
“你?敢杀我吗?”衮多濑语气中带着挑衅,自是天地唯其独尊,不可一世。万邬剑锋又逼近几分,一道血痕刻入他肌肤中。
卓暮琊跳下花轿,拽下盖头一把砸在地上。朱凌见势扣住她,一齐翻腾在地,却还是死死不放手。
衮多濑扬起下颌,对面前的此刻有些惧怕,他也怕死,要是死了什么也没了。
“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放了我。”衮多濑决定姑且服软,待她有松懈再反戈一击。
“除非。”万邬不为所动,若冰霜的眸眼惊了一跳衮多濑。这眸子凄凉无情,更多的是世态的刻薄炎凉。此人年纪不大却有如此神情,真真叫人骇然。
“你死。”诺大的沙漠上刮起风,这二字卷遍北疆,虽是艳阳高照,在场的所有人也不由感到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卓暮琊凄然一笑,一鞭打开似狗的朱凌。“新主啊,你还记得旧主阿莫达尔王吗?”
衮多濑一震,眼中布满血丝,心底一块伤疤被生生撕裂。
“阿莫达尔王,我的父汗。父王从大漠中将你救起,教你识字、读兵书,给你爵位让你腾达。最后你却在大会上为争王位一刀了结他的性命。”她如花面容上划过透明液体,“或许大家会因为你的英勇而赞美你,但是,也有人深深厌恶你。廿二年十二月六日,衮多濑于大会上战胜阿莫达尔王,因爱恋战斗不慎刺中王上。但以民来看,自是以英勇无畏。”
“阿莫达尔王自小便学枪戬,大漠中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玛亚从营帐中走出,看到公主,心头一阵心酸。
“是啊,号称大漠第一枪手的夫汗又怎会被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少年轻松打败呢!?”卓暮琊补说。
玛亚扶住公主,不卑不亢:“大会那日我疑心进了汗帐,发现酒樽中还有大汗未喝完的残酒。我脱下银镯,让其浸在酒中,片刻就成了鸦色。”
“六洲之国,制有剧毒,名为鹤顶。”李曲淮在人群中悠悠然,他越过人海,向衮多濑的方向走去,“毒主上位利用民心,其心可诛!”
“大胆!”衮多濑愤怒,手上的板戒脱落。“嗖”的一声不知何处刺来利箭,直直冲向万邬心口,她已然闻见风声但此刻她不能分神,一旦有片刻错眼,衮多濑就会有翻身的机会。但,利箭始终没有到来。
李曲淮跃然而上,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掌握住了弓箭。殷红的血滴在沙漠上,格外刺目。他看向万邬,而此刻万邬也正好看向他。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浅浅温暖,触摸不透。
马蹄踏遍大漠,风尘扬起,千军万马奔向营帐。就在衮多濑被挟持时,李曲淮投上鸣笛,裴灿一呼即应,而现今正是时候。
只要李曲淮一声令下,北疆汗主以及所有人将统统被杀。可是他却没有,看向卓暮琊,“这一切该由你来定夺,不是吗?”
卓暮琊徐徐走来,步步逼近衮多濑,“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关在永无天日的地窖中,生不如死。让你知道有时候,活着并不好过。”衮多濑毕生难忘那充满了狼意的眼神是来自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卓暮琊再看向李曲淮,他或许有些变了,但她知道他终将会站在最高的地方。
“你是谁?”
“离国九皇子,李曲淮。”他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卓暮琊微微笑着,用一种及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北疆国与昭国从此各不践踏,友好往来。”
李曲淮满意的看向万邬,似乎在说:“这就是我要的和平解决。”
衮多濑被押走后,万邬捡起沙上扳戒,举在阳光之下细细观摩。李曲淮看了眼她,没想到她还有这等爱好。她将它放进袖口,收好剑,退出在众人视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