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曲淮偏过头,不直视她的眼眸。他能说吗?他不能。所有的心计都应该埋在心间,只有阳光刺破阴霾的那一天一切才会昭然若揭。
“我是李小淮啊!”他笑得灿若星汉,明若皓月。
卓暮琊目光像锥子想凿入他瞳孔里,可是里面亮晶晶的,完全没有淤泥杂草的纠缠。
等卓暮琊呼吸顺畅,大约是睡去后,李曲淮掏出那枚鸣笛望了好一阵。他低低嗫嚅:“太后……”
离国的朝堂又是一番血涌腥翻,陈宰觐言立太子一说触怒皇帝,被罚回府静思三日不上朝堂。按说立太子一事是家室更是国事,自离帝继位以来二十载至今还未有过一个太子。
“教人心慌。”陈釜叹道。皇帝心似深海不可测,可陈釜心中已有答案,九皇子年青、背后势力空白,是为易掌握对象。想到这里,陈釜发凉一笑。
李曲淮刚起床猛打喷嚏,大约是昨夜无衾盖而着凉。
卓暮琊面容憔悴,不经意瞥向窗外有两只鸟儿略过,卿卿我我。
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李曲淮算下一计,将计就计搬倒衮多濑。虽衮多濑位高权重,位于新主之位,但他上位不久且不得人心。若卓暮琊能够挺身回大营,趁昭国使臣尚未离开,假意答应和亲。在出嫁那天,李曲淮和万邬趁乱混入大营,挟持住衮多濑……
“我可以回去,只怕……”卓暮琊低下眼眸,似有难言之隐。
“你还在怕什么?墨离武功那么厉害,一个顶百个。”李曲淮夸夸其词,无不流露出对万邬的艳羡。
“不,不是这个。我说过的那些、所有…并不算假话。”卓暮琊咬着下唇,期待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又害怕失去什么。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李曲淮道。卓暮琊不怪他不解风情,只怕是不能懂她吧。她闷声睡下,睡前囔囔。:“只能回去了啊……”
三日后,李曲淮于后庭送她离开。卓暮琊叫他牵来良驹,她不忍上马又不得不上马。她叫李曲淮离开,不必相送,可当他一转身卓暮琊又难过起来。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万邬与李曲淮整装待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腊月二十八日,是为良辰吉日。北疆公主为两国友好往来远去昭国和亲,民间连连感慨这和善的公主要离开,纷纷难过起来。
李曲淮靠在窗子边,任微风吹乱发梢。万邬在庭院中练剑,其落花流水、气贯如虹、势不可挡、嚣张跋扈的剑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李曲淮跃下窗,在她后面鼓起掌来,万邬不悦被人打扰,锐利的眸瞟得李曲淮背后发凉,不由得止住掌声。万邬一剑刺来,李曲淮错开从左进攻,想起她是女儿身出的拳成了掌,冲力锐减成了轻抚。李曲淮左手暧昧摸在她腰间,说不出的尴尬。万邬又一剑扫过,李曲淮向后俯,一脚踢在她膝盖上,气息紊乱的万邬防不胜防,向前倒去。
北风掠来花瓣,洒落在饥渴大地上。万邬睡在李曲淮胸膛,李曲淮瞠目结舌满脸不敢置信。
刘小二拿着鸡毛掸子来到窗前看到这不堪一目,连连咋舌,鸡毛掸子掉了下去,李曲淮一伸手接住住。万邬轻功一起,脸上有红晕泛开。
“无赖。”她轻描淡写。
李曲淮摸着胸膛,心跳骤然加速,犹记得方才还漏了半拍。
大营内大家都在欢喜准备公主婚事,每日都有人来道贺与送拜帖。衮多濑布置好一切,一夜就红火遍野。卓暮琊被这晃眼的红刺醒,满目的红,像极了尸野满地,爬上小沙丘,风卷衣袍袭袭。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孤独。
衮多濑怕卓暮琊逃跑,派人一路跟随至此。
她背对着朱凌,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不想做这北疆的公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还是难过啊。”
朱凌不敢做声,只得继续听她说。
“身为公主,我必将远嫁他乡,那个男子会成为我一生依靠的人,而我从未见过他。我要离开故土,去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或许两国长久合作,友好一世。但又或许帝王心难测,恐生变故,到了那时我也只能以身殉国亦或是随夫而亡。”
届时,朱凌“扑通”一声倒在沙地上。李曲淮与万邬从沙丘下走上来。卓暮琊迅速抹掉眼泪,高兴的看向他们,这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怎么了?”卓暮琊俯下身察看朱凌身上的伤势,却未发现一丝一毫。
“我在针上放了蒙汗药,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万邬边说边扯他的衣服,李曲淮错愕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还剩单衣的时候,她停手了。
“怎么,要看我换衣服?”万邬戏谑道。李曲淮与卓暮琊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尴尬又局促。
“那他?”李曲淮问。
万邬看出这是那日晚上怂恿领头做黑心事的人,一脚踹在他身上,朱凌在睡梦中从沙丘陡坡滚下去。作恶者,必有报应。
“随我来吧。”卓暮琊在前带路,穿过重重营帐,踩着枯草一路走到公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