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夏姬!”
萍花急急忙忙跑进门来,气都未及喘匀就向夏玉房讲着她听到的事情,“齐国来了使者,说是要将嫡公主嫁给大王…大王他正为这事,跟太后在甘泉宫里闹开了!”
“啊!”夏玉房先是一惊,转而重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放好手中的一卷策论,“去甘泉宫。”
【甘泉宫】
只听争论之声。
“政儿,你是大王,要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女人才配得上你。齐国田廸是襄王与君王后的嫡女,是齐王建最宠爱的王妹,娶了她,不说旧宗族更敬重你,就是各路诸侯也会高看你一眼。政儿,听母后的,这样才能把权势牢牢抓在手中啊!”
随后是拍案之声。
“我嬴政…还不需要靠女人来煊赫自己…更何况…我与阿房自幼相识,相伴多年,她才是我珍重之人。”说罢,嬴政起身欲走。
“政儿!你站住!难道母后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一辈子守着那个穷丫头吗?你要让天下人怎么看你这个大王?”
“我不在乎。”嬴政闻言夺门而出,留下赵姬的吼声在高而华丽的甘泉殿久久回荡。
十九岁的嬴政,少年的脾气棱角分明,对母亲和仲父把持朝政越来越不满,把所有的失望与愤怒发泄于一次次顶撞之中。他匆匆穿出甘泉宫的园子,在围廊上与同样步履匆匆的夏玉房撞了个满怀。
“阿房,你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定不会娶那齐国贵女……”嬴政抱住夏玉房,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阿政…我…我要你娶她!”夏玉房退后半步,定定地瞧着他的眼。
“阿房!是不是我母后,是不是她逼你的?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把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抚弄一缕青丝。
“不,阿政,没有人逼我,这是我的主意。若你才能平庸,只是守成之君,我自然不会这样劝你。因为那样你就是秦国至高无上之人,自然不需要寻什么得力的亲事…可你不是!我相信我的男人不仅会是一个贤君,更将是开疆拓土英名不朽的千古君王…越是这样,你越要放眼看开去…山东六国,哪一个是可以轻易征服的呢?若当真如此,为何大秦先祖几世几年都难以攻下……但我秦国也并非全无机会,打退两次合纵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如果你此时能够远交近攻与…齐国…联姻…那天下都知道齐与秦交好。合纵之约将不战而溃,楚国独木难支,韩赵魏小国不足惧,也许会有连横之势…”夏玉房轻轻整理着嬴政有些散乱的王冕璎珞,用坚定的语气说:“彼时,即是大秦的时运…我大秦…定当崛起!”她的眼圈已经悄然泛红。
嬴政拉过她的手,低头看她不言。
联姻,是自己做不得主的终身大事,是对他骄傲之心的一种折磨。可对她,又何尝不是…可她如今,能放下身段,放下一切对于荣华和权势的追求,一心为他,一心为大秦…嬴政心里流淌着热乎乎的感动,得妻如此,复有何求……
联姻,定会使母亲满意,会与齐国结盟,也会震慑朝中蠢蠢欲动的旧宗族和世家官员。但是,唯一辜负的,便是她。
想到这里,嬴政拥她入怀,耳语道:“阿房,我明白,可…我不愿负你……”
夏玉房破涕为笑,在他身上捶了一下,“痴傻!你不负大秦,便是不负我!”
他也笑了,渭水边温暖的风在脸庞轻轻拂过。
“阿政,还记得《国语》里的越王吗?”
“嗯,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吴国。”
“昔者吴人长戈犀甲,直打得越人退到会稽山,可勾践能忍住那样大的屈辱,卧薪尝胆,终光复越国…”夏玉房顿了顿,低下头,轻声说,“我想着…阿政这时得做勾践…我…哪怕…愿做雅鱼…”
“阿房!”他掩住她的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雅鱼夫人忍辱负重最终为国而死…勾践虽然强军复国,可是…只有江山权力而永失所爱之人…又有何意义呢?”
“阿政!”夏玉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大秦,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垮……而且…我会一直陪你走,不会让你一个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孤独的…我们比他们幸运多了。”
“是啊,我们比他们幸运多了。”
两人牵着手沿者围廊漫步,几丛蜀堇蓝得正好。
“等你将来亲政了,可要做个好大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陷于征战之苦!”
“好。”
“要你兑现承诺,为我建一座大宫殿!”
“好。”
“要你风风光光娶我!”
“好。”
“还有…不许对那个齐国公主动心啊!”
“好,”阿政答应着,轻轻在夏玉房额头上点了一下,“不信自若此乎?”
“阿政!”夏玉房赌气,径直跑开去。
“哎!阿房,我都答应你!你等等我啊!”
你等等我......
绿树荫荫、花影斑驳间闪动着两个身影,是天地亦妒的一双璧人。
Boya's no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