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莫天悚虽然用出幽煌烈焱却没动用青莲寒劲,中乙抵挡起来并不困难。只是中乙自然不可能真和莫天悚打,狼狈地退出客厅。莫天悚提着灵犀剑也跟着追出去。中乙只好朝大门外面退,叫道:“天悚,你冷静一点。改天我再来找你!”飞快地逃走了。
莫天悚停在门口,看着中乙走远后把剑插回剑鞘,回到客厅中畅快地大笑:“都起来吧,那个老杂毛走了!这下肯定能清静一段日子。小师弟把老师兄打得抱头鼠窜,是不是很威风?”
倒在地上的八风一骨碌都爬起来,记起莫天悚得张天师亲自传度,从辈分上说算是中乙师弟,也都大笑起来,围住莫天悚,一片阿谀。
中乙的心情就没莫天悚这样好了。灰头灰脑回到槐树胡同,还没想明白莫天悚何以是这种态度。张惜霎正等得着急,也没看看中乙脸色,迎上来就问:“师傅,莫天悚怎么说?账簿是不是他拿的!”
张惜霎虽然是中乙自己选的徒媳妇,可张惜霎很不喜欢中乙把罗天管得死死的,对中乙不很尊重,中乙也越来越不喜欢张惜霎,没好气地道:“你既然知道梅翩然和天悚的关系,怎么还要中天悚的调虎离山计和梅翩然打架?现在好了,天悚把账簿都烧了!”
张惜霎失声道:“烧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不行,我这就去找他!”边说边朝院子外面走。
无涯子走出房间,不悦地道:“你站住!还嫌义盛丰的麻烦不够多,非要把义盛丰送给天悚你才开心,是不是?”
张惜霎只得停下脚步,低声叫道:“师祖!师祖不明白,账簿丢了,我们欠别人的银子别人要来收,可别人欠我们的银子我们却没法收。再说文功林这两天总去找谷正中”
无涯子皱眉打断张惜霎的话:“你看见是天悚拿你的账簿了?”
张惜霎摇头,焦急地道:“可是梅翩然和莫天悚是一伙儿的。我遇见她才丢的账簿。再说莫天悚自己也承认了!”
无涯子道:“你师傅去问,即便账簿不是天悚拿的,他也会承认!换个人,天悚就绝对不会承认了!天儿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天悚做什么,你都不能乱。天子脚下,天悚总不可能明着来抢。你一乱,他就有机会,懂不懂?回去吧,让犯大人帮你去皇上那里备个案,比你自己去找天悚强上百倍!”
张惜霎不很懂,但无涯子还是第一次针对发表对义盛丰的意见,她不可能不听。只好答应一声又去找范书培。
中乙也是第一次听无涯子亲热地称呼罗天做“天儿”,很是意外,送走张惜霎就来到无涯子的房间里,低声叫道:“师傅。”
无涯子盘膝坐在炕上,淡淡问:“你去天悚那里,是不是碰一鼻子灰?”
中乙讶异地道:“师傅怎么知道?天悚直接当我是要饭的,还逼着我还动上手了!”
无涯子轻声叹息,苦笑道:“你眼光真不错,天悚才智之高,连为师也要佩服。他就等着你动手呢,不然他怎么去和莫桃交代?按说义盛丰从前是他的,他想再要回去也可以理解,我们不该随便插手。但海边倭寇吃紧,天儿去了许久也没有丝毫进展。北边的鞑靼一直蠢蠢欲动,不过因朝廷及时派出历瑾将军而暂时观望。历将军非常依靠霹雳铳,可朝廷连一百几十万两的弹药银子都拿不出来,局势不容乐观啊!义盛丰事关军备,一旦乱了,势必影响战局。但是我们若随便插手,天悚更会反感;天悚的师傅萧八风也和你素有隔阂,同样会影响到天悚。不管我们目前怎么做,都无法得到天悚的谅解。可任由天悚胡闹下去,早晚要影响到天儿!我看这样吧,我去一趟上清镇,请张天师过来调解调解。”
中乙吃惊地叫道:“师傅,可是天师”
无涯子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貘君并没有离开三玄岛。若没有倭寇,没有我们失陷在岛上的那上千弟子,我们就不回三玄岛又能怎么样?可是若任由天悚闹下去,势必影响天儿,倭寇更难清除。国难当头,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你给天儿写一封信去,让他不用挂心家里的事情,安心留在海边,尽力即可,不用太着急。不论成与不成,等他一回来,大家伙就一起祭告三皇神位。”
中乙又惊又喜又担忧,还不敢轻易相信:“师傅的意思是准许天儿正式加入我三玄极真天了?”
无涯子长叹道:“英翔实在太不争气!居然跑到别人家的后花园去,说他还不服气。简直比天悚还胡闹!天悚也的确是麻烦,天儿防备他,又觉得我只信任天悚不信任他,怕我们上当,没说解毒的方法是可以理解的。看情势,抗倭只靠天儿一人怕是不成。天底下能帮上天儿的怕只有莫桃。我们若还死抱着门户之见不放,再不可能踏上三玄岛一步。”
中乙一阵沉默,然后道:“要不徒儿去和天师说吧!”
无涯子苦笑道:“几个月以前你去还可以。张宇源还没找到,我去比你去好一些。你留下帮帮天儿,多留意一下张惜霎,叫她尽量和天悚保持距离。”
听范书培唠叨完,皇上觉得很心烦,可义盛丰并不单纯只是一个作坊,关系实在太重大了,又是朝廷让义盛丰陷入今天这种窘迫的状况。皇上又头疼又无奈,派历勇去宣莫天悚进宫。
莫天悚一叫就到,但对于范书培的指控却不承认:“万岁爷,草民昨天上午给我的铺子剪彩,下午可是进宫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抢罗大人老婆的账簿?再说了,草民已经答应皇上,还要义盛丰的账簿做甚?”
皇上冷然道:“你自己没时间,难道你的手下也没时间?朕看你就是不死心,总想把义盛丰要回去。”
莫天悚拿出一百万两银票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万岁爷请看,这是昨天草民进宫的时候,账房去义盛丰收回来的。罗大人的银子还多得很,一切都是他故意的!万岁爷不信,可派人是汇泰钱庄查证银票的来历。”
皇上着实一愣,拿起银票左看又看还是不相信。
莫天悚轻声道:“这两天我二嫂给杭大人瞧病,无意中知道杭大人想要加征税赋以筹军饷。万岁爷先拿这一百万两去应应急。现在秋收已经开始,银子很快就能回来,只要挺过目前这几天就没问题了。”
皇上大喜,连人君的矜持也没了:“你说把这一百万两都给朕?”
莫天悚低头小声道:“草民一直是从心里将万岁爷当成朋友和兄长的。”
春天云南的粮食是雪中送炭,此刻这一百万两同样是雪中送炭。皇上非常感动,轻拍莫天悚的肩头,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朕也将你当成好兄弟。但这话你不可随便说,知道吗?说实话,朕是很气你的!还记得朕当年的话吗?到目前为止,朕还只幸过皇后一人,可是你呢!以后多在京里住住。”
莫天悚长松一口气,从这一刻开始,罗天就将渐渐失宠了,若罗天知道他留下一百万两银子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赔笑道:“万岁爷雄才大略,草民哪里能比?万岁爷放心,草民知道轻重。”
皇上失笑道:“这和雄才大略有关系吗?你二嫂是林冰雁吧?听说她的医术天下第一,叫她多用点心好好给杭大人瞧瞧。你去让杭大人放宽心,亩税不用加了。”话刚出口就后悔,觉得还是不该让莫天悚插手太多朝政。
莫天悚轻声道:“万岁爷,草民也不认识杭大人,怎么和杭大人说?二嫂能给他瞧病也偶然得很。何亦男原本是拉我泰峰的一个坐堂郎中去看他的,正好二嫂回家路过京城,才被临时抓差去了杭大人府上。何亦男是个疯女人,草民一直不喜欢她,能不能不去杭大人那里?”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莫天悚一眼,这绝对是天下最精明的人!不过他看莫天悚如此知道退让也是喜欢,并不生气,还忍不住想笑。
莫天悚尴尬地低下头,嘟囔道:“万岁,你别这样看草民,草民这些年也实在是怕了!上次不过就是去上清镇治病,把整个天下惊动了,不得不躲到乌思藏的寺庙里去。听那里的喇嘛天天在草民耳根子念叨‘唵嘛呢叭咪吽’,然后又被央宗抓住。万岁爷也知道央宗那只母老虎的厉害,草民抵挡不住,做牛做马被她和她女儿欺负!万岁爷想想,草民还敢随便乱动吗?”
皇上痛快地大笑。多少天都没如此高兴,觉得莫天悚还真是他命里的福星,只要有莫天悚在,不管什么问题都能解决,越笑越响亮。
莫天悚先还噘嘴,后来也跟着大笑起来。两人竟像两个孩子一样,笑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